第四章 紫蘇
胡雅蘭撞開明靚宿舍的門時,整個人都在抖。胡雅竹要她沉住氣,大吼大叫是搶不來愛情的,一切要從長計議。
胡雅蘭什麼都聽不進去,她也不願意去冷靜分析,嚴大哥都被人搶走了,去他的儀表、風度。
「你、你明明知道我喜歡嚴大哥,為什麼還要和他一塊跨年?」
明靚坦坦蕩蕩地對上她的眼睛:「我是知道你喜歡他,可他喜歡你嗎?」
這一句話戳中了胡雅蘭心底最深的痛,她顫抖着雙唇,一時間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既然不是嚴浩的誰,也不是我的誰,那麼你沒立場對我興師問罪,我也無須向你交代我的行蹤。」明靚沒有一絲一毫的罪惡感。
「他向你表白了?」胡雅蘭按住胸口,又急又怒,讓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沒有。」明靚的頭髮都濕了,衣服還沒來得及換,暖氣開得很足,鼻子又癢又酸,她需要好好地洗個熱水澡。
「可是,相約一塊跨年是情侶才會做的事……」在胡雅蘭眼裡,明靚從來都是一個笑料。她會防備其他人,絕不會考慮到要防備明靚。她真的不明白,明靚怎麼就成了黑馬?
明靚很討厭這種被逼的感覺,看在新年的分上,罷了,如了她的意:「我和你的嚴大哥並沒有相約跨年,只是碰巧在禮堂遇到。你知道世界上《最美的吻》那張照片嗎?那是二戰結束時,一個士兵興奮地衝上街頭,迎面走來一個女孩,他狂喜地上前抱着她熱烈地親吻。那無關愛情,無關承諾,僅僅是表達內心的一種喜悅——」
「你們……接吻了?」胡雅蘭的臉色蒼白如雪。
明靚默默地看了看天花板:「你可以等我說完再插話嗎?我們看完電影,外面在下雪,時間又臨近新年,如果不是嚴浩在我身邊,換成其他人,我也會和他一起跨年的。少看點簡·奧斯汀的書,別一看到男人,就想着他是否未婚、一年能賺多少英鎊!」
「我看到你們牽手了。」
「拜託,你正常點好不好?外面在下很大很大的雪,路面很滑,他只是紳士般地相助,就像你落水了,路人伸出手臂拉你一把,那叫牽手?」明靚想喊救命。
「你、你不喜歡嚴大哥?」
「嗯,不喜歡,他是你的。」明靚打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好夢!」
胡雅蘭看着明靚,明靚並沒有因為新年而刻意打扮,她的穿着還是那麼讓人一言難盡,可是她臉上的神采、她的眼神、她的語氣……
胡雅蘭驀然意識到,明靚也許是路邊的一株雜草,可是這株雜草有刺,日後會長成什麼樣根本無從得知。她不願想下去,只是毫無力度地警告了一下:「你最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請自重。」
明靚在心裡默默念了幾遍清心咒,是不是美女都患有一種病,認為地球是以她們為軸心的,男人看見她們就得喜歡,女人遇到她們就得退避三舍,她們想要的,這個世界就有義務捧到她們面前,誰違背了就是大逆不道?
明靚關門的聲音很響,她不在意胡雅蘭聽不聽得見,只想發泄下心裡的憤怒。不過她也反省了一下,是的,今天和嚴浩跨年,是她主動的。本來是個簡單的慶祝活動,給胡雅蘭這一問,沒有也像有了什麼。她緩緩舉起左手,她真的和他牽手了嗎?
這一夜,雪下得沒完沒了,一股股強勁的寒流將人困在一層層厚重的冬衣里。明靚覺得自己像還沒有羽化就快要凍僵的蠶蛹,她呼出一口氣,看着呼吸在空氣中凝成霧,又吸了一口氣,寒冬的冰霜侵入胸腔,冰冷襲遍全身。起床,突然成了一種極限挑戰,可是偏偏她今天還要出門。
新年第一天,商場各種商品都在搞大促銷,但願iPhone也能入鄉隨俗。
公交車很難等,不知是不是凍在了半路,明靚都快把公交站的地面跺出個坑來,還是沒看到影子。
「明靚!」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地在明靚的面前停下,後座的車窗降下,露出嚴浩那張沒有表情的俊臉。哎呀,明靚發現自己竟然羞澀了,都不太敢正視嚴浩。
明靚道:「學長早!」是很早,現在是早上剛過八點。昨晚跨年,很多人現在大概才入睡,而她和嚴浩都是乖孩子。
「要上街嗎?」嚴浩瞟了眼公交站牌。
明靚點頭,怕他說「送你一程吧」,正想着怎麼拒絕呢,沒想到他朝前面說了句什麼,將車門一推,下車了。然後,車就那樣開走了,她連司機長什麼樣都沒看見。
「我想起我也要去書店買幾本書,一起走吧!」嚴浩豎起衣領,他穿的是大衣,很顯身形,卻不太暖和。他也沒戴手套,沒圍圍巾,明靚突然冒出一絲罪惡感。
她抬頭看了看,車還沒來:「學長,要不我們倆拼個車去街上吧,去的時候我付款,回來時你付款,行不?」這樣省得他們在路邊凍得滿臉通紅。
嚴浩看着她笑了,那笑讓明靚心中直發毛。
「好啊!」他抬手攔車。
車裡很暖和,商場裡也很暖和,那邊聖誕老人還在櫥窗里笑眯眯地迎客,這邊已經唱着「恭喜你發財,恭喜你精彩……」新年的氣息濃得像化不開的巧克力,甜得人發膩,明靚卻苦着臉:「學長,這iPhone這麼沒有人情味,為什麼還有人喜歡呢?」
她轉了好幾家iPhone專賣店,店員態度很橫:「我們都是官方定價,保證貨真價實,抱歉,沒優惠。」
街上人太多,嚴浩擔心和她走散,都不太敢分散注意力。
他問:「只要iPhone嗎?」
國產手機的品質現在上來了,有幾個品牌做得很不錯,他想建議她買,可看她好像非常執着於iPhone。
明靚嘆氣道:「開學那天,我的iPhone在地鐵上被人偷了,那是我媽媽買給我的高考禮物……」
嚴浩沒想到是這樣,沉吟了一下說道:「你能不能再等兩天,我有朋友去國外,我請他幫你帶一部回來,應該比國內的便宜一些。」
明靚喜笑顏開:「我能等,不急的。」她還故做客氣狀地道,「就是太麻煩人家,很不好意思。」
嚴浩一本正經地道:「以後還我個情分就好。」
明靚若有所思地琢磨着,是買個新年禮物,還是請他吃一餐呢?她對他不了解,不知送什麼禮物好,還是吃飯吧!
吃早餐的時間已經過了,離吃午餐還有一段時間,明靚決定先請他喝杯咖啡。商場的樓下就有星巴克,她點了兩杯咖啡、兩碟西點。特地給他買的最大最貴的,自己只要了個小麵包。他盯着面前的碟子,努力了很久才沒笑出聲來。
屋內暖如春日,空氣里飄蕩着西點和咖啡交融的香氣,兩人並排而坐,稍微舒展,他就能碰到明靚的手臂。在他的記憶里,他從來沒有這樣的感受——和一個女生在一起,讓她跑前跑後為自己服務,還是她埋單,他竟然接受得很自如。他所受的教育里沒有這樣的,可是他為什麼覺得這樣挺不錯?
星巴克對面是家花店,這個時代交通如此發達,花卉不再按時節開放。即使在這寒氣逼人的嚴冬,什麼珍奇的花都有。明靚從坐下來就視線不移地看着,突然她站了起來,穿過中間的過道,跑到花店門口,指着一盤淡黃色、長相非常粗糙的果子,看上去有點像水果店裡的丑橘,問道:「這、這是香櫞嗎?」
花店老闆正在整理一批新到的花卉,聞聲抬起頭,看着明靚,樂了:「這個小妹妹了不得,我從昨天把它放在那兒,來的人一撥又一撥,很少有人注意到它,有注意到的也叫不上名。」
明靚也笑了:「我小的時候見過一次。這種果樹適合生長在溫暖濕潤的氣候里,怕嚴霜,不耐寒,北方很少見。它能治咳嗽、痰多,行氣開郁,不過,很多人愛在冬天擺上一盤,用來熏屋子。」她請老闆拿了一個給她,湊到站在她身邊的嚴浩的鼻子前,「學長,你聞一下。」
嚴浩輕輕一嗅,果真有股清香。
「有一種長得像人的手,有指頭呢,那種叫佛手柑,南方人祭祖時會把那個當供果。」明靚喜滋滋地捧着香櫞,賣弄道,「這個櫞不是圓溜溜的圓,是木字旁加一個緣分的緣。」
衝着這個「櫞」字,嚴浩買下一個香櫞給明靚做新年禮物。老闆也是個性情中人,這果子雖然稀罕,但難得遇上有緣人,於是半賣半送,只收了一點錢。明靚卻喜歡得不得了,捧在手心裡,看一眼,聞一聞,都不好好走路了。
她告訴嚴浩,她的姥爺是做藥材生意的,大江南北地走,每次回來都把路上遇見的奇聞趣事說給她聽。家裡有個很大的工作間,請了五六個人做事。有些藥材需要小心呵護,有的就像稻草般隨意攤開暴曬,切的時候也是用大刀。她給嚴浩比畫了下那種刀,說是和包公的虎頭鍘差不多:「學長,東北不是只有人參、鹿茸和烏拉草,像五味子,北方的就比南方的好。你見過五味子嗎?一串串的,像葡萄。」
嚴浩搖搖頭:「我沒見過。你不要老說姥爺,說說姥姥。」
明靚嬌憨地道:「姥姥有點胖,血壓偏高,喝茶總愛放點山楂片。她烙的餅最好吃了,我媽媽打電話回來第一句話就是問烙餅了沒。我最喜歡冬天和姥姥一塊去澡堂子。家裡雖然也有浴室,可是沒有澡堂子舒服,那兒水大,暖氣又足,還供應甘蔗汁,洗完澡出來喝一杯,啊,能甜到腳底。」
嚴浩勾了勾嘴角:「是那種很多人一起泡在大池子裡的澡堂嗎?」
「大池子是男澡堂,我泡過,比女澡堂還暖和……」明靚頓住,臉唰地紅了,「那……那還是我很小的時候,姥爺怕凍着我,帶我去男澡堂,我、我其實沒什麼印象的。」算了,閉嘴吧,越描越黑,自己不記得還說得這麼清楚。事實是她真的沒印象,就記得池子很大,霧氣騰騰,誰誰都看不清。
「我們去書店吧!」嚴浩覺得不能任這個話題繼續發展下去了,不然明靚會因為羞窘,以後在京大看到他,也會裝着沒看見。
兩人出了商場,外面的寒風一吹,明靚臉上的紅暈才慢慢消失。
書店離得不遠,兩人慢慢地走過去。街道上的積雪被及時地清理了,但還是有點薄冰,人踩在上面一不留神就會滑倒。明靚看到前面穿着高筒靴的女孩前一秒還風姿綽約,下一秒刺溜一下摔得四仰八叉。所以,當嚴浩朝她伸過手來,她毫不遲疑就緊緊地握住了。就是這樣,兩人經過一個燈箱的時候還差點滑倒。當她站穩了,抱着嚴浩的手臂哈哈大笑。嚴浩屈指颳了下她的鼻子,說:「傻樣!」
書店裡人也很多,嚴浩直奔法律類書籍,他挑了兩本書,一本是《世界法系概覽》,一本是《自由的法:對美國憲法的道德解讀》。他頭一轉,就發現明靚不見了。他在樓上樓下轉了一圈,看到她坐在原文類書籍前一個蒲草編的墊子上,捧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他雖然不認識封面上的文字,但從封面上一個戴着紅帽的小孩對着一隻扎着頭巾的狼,猜出那是德國格林兄弟的《格林童話》的德文版。他看過德語專業大一的課表,基礎課居多,還有很不人道的《高等數學》和《大學物理》,似乎沒什麼專業類的課程,看她的樣子是真的看得懂,不像是裝模作樣。
「好看嗎?」他拉了張小木凳在她的身邊坐下,輕聲問。
她按住書頁,靠近他:「《漁夫和他的妻子》,小學裡學過的。」然後看看他,又說道,「對於我這樣的初學者,看原文書,最好是選擇童書,因為童書的語法非常嚴謹,用詞也優美,而且故事很熟悉,即使一句話里有幾個單詞不認識,猜猜也能明了。」
不知怎的,他突然覺得很驕傲:「就這一本嗎,其他有沒有喜歡的?」
明靚合上書:「現在好像都不知看什麼書好。名著吧,沉重得讓你窒息,一句話有八百個深意,就是讀一次寫一篇閱讀理解,還不一定猜得中標準答案。煩!青春類的小說呢,都是傷痕、頹廢、灰暗,讓人覺得看不到明天,不如死了算了,好像就童話能看了。」
嚴浩有書卡,拿了她的書一起去結賬。她拒絕:「學長,我今天已經占了你好多便宜啦,再占下去就像漁夫的妻子了,最後只能守着個破木盆。」
嚴浩站住:「這樣吧,這本書算我借給你的,等你看完,還給我好了。」
明靚眨巴眨巴眼,她買這本書是為了練習翻譯的,一時半會兒看不完。嚴浩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笑:「沒關係,你慢慢看,什麼時候看完什麼時候還,沒有期限。」
「哦!」這樣子他們就一直不能斷了聯繫,不然她要把書還到哪裡去呀。
為了證明這本書是嚴浩的,待他結了賬,她要求他在扉頁上寫上他的名字。他拿起筆,端端正正地寫下「嚴浩」兩個字。她看了看,字如其人,很剛正、俊朗。
新年放三天假,最後一天按慣例晚自習開班會,其實就是點個名,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按時到校了。
明靚和山胖走出教室,商量着要不要去階梯教室看一會兒書,一抬頭,看到嚴浩站在走廊的盡頭,手裡拿着個白色的盒子,上面印着被咬了一口的蘋果。
明靚驚喜地跑過去:「學長,是iPhone嗎?這麼快?」
「我朋友事情辦得很順利,今天中午回來的。」嚴浩把發票遞給她,上面的價格比明靚前幾天看到的便宜近一千塊,還配了兩個耳機和轉換插座。
明靚開心極了,在原地轉了兩圈,高聲叫道:「學長我愛你!」
雖然知道此愛非彼愛,但嚴浩那張習慣沒有表情的臉還是悄悄地紅了。
明靚什麼也沒察覺,她打開盒子,iPhone是白色的,型號和周小亮買的那部一模一樣,裡面各種軟件都裝上了。她先上網上銀行,把錢匯到嚴浩給的賬號上,然後說:「學長,真的非常謝謝你,不然,我就成窮人了。」
嚴浩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她皺了皺眉,呵呵一笑,先把嚴浩的手機號碼存進號碼簿,然後又加了嚴浩的QQ、微信、郵箱。
當天晚上,洗漱好後,嚴浩刷了一下朋友圈,看到明靚剛剛更新了一條:今天最開心的事是,我發現嚴浩學長好帥,真的!
他們還沒有共同朋友,所以看不到別人的回覆,好像這條信息是專門發給他看的。
嚴浩看了兩遍,也發了條朋友圈:又下雪了。
明靚立刻回覆:我喜歡下雪,那樣,世界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水晶球。
考試周到了,整個校園的氣氛都變了,每個學生走路的節奏都加快了,迎面遇到就匆匆點個頭,笑都不笑。圖書館和階梯教室,都要提早去占座。山胖心大,複習之餘,還有閒情逸緻八卦:「你說嚴浩學長是不是喜歡你呀?」
明靚自戀地擺了個自拍的姿勢:「當然啊,我這麼可愛。」
「我說真的,他對你好像挺好的。」
「嗯,嚴學長是個有愛心的人。」
山胖受不了地瞪了她一眼,她伏在桌子上笑。嚴浩喜歡她,這是講的哪國笑話,笑死人了。
她那副眼鏡純粹是道具,看書的時候,一般都將它摘掉。山胖真不是偏心,他覺得她要是換身裝束,比胡雅蘭漂亮多了。如果有一天她意識到這一點,還願意和他做朋友嗎?
山胖托起下巴,憂鬱得像個詩人。
想曹操,曹操到。胡雅蘭和高小青一前一後地走進階梯教室。
高小青和胡雅蘭突然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就像她們當初和明靚一樣。好幾次,明靚都能感到如芒在背,她下意識地回過頭,正好看見兩人慌亂地挪開目光。有天她在洗手間,無意從她們倆口中得知她又多了個綽號:假面人。這次的綽號是中文版的。她笑着說給李怡然聽,李怡然說:「這兩人成不了朋友,最多是盟友,她們有個共同的敵人——你!」這還掀起一場戰爭呢,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山胖曠課太多,需要惡補,明靚可不奉陪,晚上九點一過,就回寢室。天空是青色的,沒有星星,風不大,帶着「冰刀」,吹在臉上生生地痛。
路燈下站着兩個人,一個是顏浩,一個是明靚不認識的女生。顏浩不知說了什麼,逗樂了女生,捂着嘴咯咯地笑,嬌嗔道:「討厭。」這一幕要是胡雅竹看到,不知會有何感想。她的明明哥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明靚搖搖頭,特意拐到另一條道,努力把自己融進夜色里。不想顏浩還是發現她了,和女生道了別,就朝明靚跑了過來。
明靚一個顫抖,戒備地站住:「學長有事嗎?」天氣太冷,不適宜在室外久待,明靚今天想掛免戰牌。其實他們倆就沒正面交鋒過,她和他進行的是暗戰。
「回寢室?」像是怕她逃,顏浩搶過她懷裡抱着的幾本書。
明靚閉緊嘴唇。
她依然是一身鮮艷的衣服,臉蛋小小的,被冬日的嚴寒在近似透明的白皙肌膚上染上了一抹紅暈。她似乎蛻變了,像一顆蒙塵的珍珠,輕輕擦拭,光彩一點點綻放,不然嚴浩也不會輕易動心。顏浩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她。
「顏學長,這麼冷的夜,我們玩對視很好玩嗎?」久久等不到他開口,明靚忍不住問道。
「我們散一會兒步吧!」顏浩眼神波動。
明靚差點把眼睛瞪出眼眶:「現在?」
顏浩輕笑:「不敢?」
「是的,恕不奉陪。我明天一大早要考英語。」明靚說話非常直接。
「就一會兒!」顏浩快速抓住她的手,「我有事和你說。」
她厭惡地甩開他的手,揚起小臉:「小行星要撞上地球了?」
顏浩大笑:「黑妞,我發現你真的挺有意思。」
無聊的人是你。她說道:「給你十分鐘。」看他的樣子像不達目的不罷休,她無奈地跟着他去了足球場。雪早已把足球場覆蓋了厚厚一層,才一會兒,她就覺得呼吸都像被凍住了。
「記得嚴浩嗎?」顏浩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
「我又沒老年痴呆。」一個小時前,山胖剛提過。
「你覺得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明靚停下腳步,不解地問:「他如何,和你有什麼關係?」
「和我是沒什麼關係,但對於他,關係大了。」
「有多大?亞歷山大?」明靚蹙起眉頭。
「我如果沒有猜錯,他對你和對別人不太一樣。」顏浩委婉地道。
要不是顏浩和山胖沒搭過話,明靚都懷疑這兩人之前串供過。在山胖面前,她可以裝聾作啞,在顏浩面前……等等,她倏地意識到自己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是嚴學長請你來問我的嗎?」
「不是,他不知道我來找你。我和他是好朋友,我察覺到他的心意,可是他這人別的方面都非常傑出,唯獨對情感很不擅長。如果你對他沒有別的意思,我會勸他改變主意。」顏浩正經起來,也是一派正義凜然。
明靚震驚地張大嘴巴,大到借着雪光都可以看到裡面的扁桃體了。
顏浩對嚴浩,這友情真是驚天地泣鬼神,連這種事他都要自告奮勇地代勞。明靚心想按照一般男人的心理,即使他極不情願遵守那個早已名不副實的婚約,但要他雙手把未婚妻推給別人,還是推給自己的朋友,也會有點膈應吧!
天哪,這就是所謂的神來之筆、柳暗花明、峰迴路轉?明靚狠狠地咽了幾口口水,此刻,她忽然有一種和顧城同樣的感受,她需要最狂的風,最靜的海。
她想象了一下要是有一天顏浩知道她做了什麼,眼前這張俊美的臉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她忍不住想仰天大笑。
忍着,她命令自己,然後她說道:「這件事太突然了,我從沒想過嚴學長會對我……不可能吧,我和他之間的差距太大了,你覺得我們般配嗎?」她裝出一副無助卻又激動不已的樣子。
「你想太多了,又不是談婚論嫁,有什麼般不般配,戀愛就是憑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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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就是顏浩的愛情哲學,和天長地久沒有任何關係,他就像小熊掰玉米棒,掰一個扔一個,樂此不疲。所以,他認為感覺對了,就出手,從來不想要不要承諾或負責。明靚在心裡冷冷一笑。
「可是……」明靚心裡有點竊喜,可這天實在太冷,嘴唇哆嗦着。
「別可是可是的,說吧,你對嚴浩是什麼感覺。說實話,他讓我大跌眼鏡,不過感情的事就是這麼詭異。我認識嚴浩五年了,他沒在京大跨年過。他不喜歡文藝片、愛情片,無論中外電影,他常看的是紀錄片、歷史片。」顏浩也冷,搓搓手,催促道。
明靚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嘴唇:「嚴學長是很好啦,這是大家公認的,我很想說我非常榮幸,但我不能。」
黑妞還玩欲擒故縱,顏浩耐下性子陪她玩:「為什麼不能?」
明靚低下頭,小聲地道:「在我小的時候,我家裡給我定了一門親。」她抬起頭,小臉皺成一團,眼鏡後的眼眸泛出水霧,淚盈盈欲滴。
顏浩怔住,原來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受苦受難。他同仇敵愾地道:「那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你喜歡他嗎?」
「長相尚可,就是品性……不是一點差,花心、自戀、自大,我很討厭他,可是又沒辦法,我家欠他家一個天大的情分。我常想這一輩子我大概會孤獨終老。」明靚的一聲輕嘆,悠長地迴旋着。
「欠再大的情分,也不能以賣女求得心安。太荒謬,鄉下人就是這般愚昧。你現在是京大的學生了,不能坐以待斃,你要為自己的幸福奮鬥。」顏浩憤憤地道。
「我爭取過,可是婚約還在。」明靚可憐巴巴地道。
「婚約又不是婚姻,沒什麼法律效用,這是新社會,你的愛情你做主。說起情分,你知道什麼叫情分?是感情加本分,還有什麼?如果總念叨着還,那就不是情分,而是債。是債就好辦,估個價,一次性還完或者分期還,坐下來談好了。這事我幫你解決。」顏浩俠義之心瞬間泛濫,如果以他法律系研究生的博學還解決不了這事,不如回家賣紅薯算了。鄉下人禁不起嚇的。
明靚差點一蹦三尺高:「你可以嗎?他家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顏浩橫了她一眼:「小瞧人了吧,我是長得很帥,可不是繡花枕頭,司法考試早考過了幾年,絕對有實力。我家開律師事務所,一畢業,我就得替我爸爸做牛做馬去。沒兩把劍,能闖蕩江湖?你這是小事,放心吧!嚴浩那兒……」
「總得把婚約解除了再說吧,不然對嚴學長不公平,是不是?」明靚嬌羞地道。
「是,戀愛是件嚴肅的事。」特別是對於嚴浩來說,更是如此。
「如果婚約能順利解除,寒假過後,嚴學長對我的感覺沒變,我會試着與他交往。」明靚對嚴浩感到深深地抱歉,他不就和她走近了點,一個個就大驚小怪的。她還將錯就錯,也很卑鄙,可是她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而且她和嚴浩雖然就接觸過幾次,但她知道他絕對不像是個讓別人對自己的生活指手畫腳的人,何況還是感情這麼隱私的事。如果他喜歡她,他對她表白就是。讓第三個人來試探,他有那麼膽怯嗎?
「寒假後,必定風和日麗,你等着甜蜜的戀愛吧!」顏浩堅定地說。
「行,那再見!」她要找一個無人之處狂笑三聲,顏浩這是搬起石頭砸他自己的腳,疼哦,哈哈!
「我送你。」
明靚慌忙擺手,她很知足,見好就收。
回到寢室,明靚立馬發了條朋友圈:明天的英語考試,我一定過,因為上天太愛我啦,耶!
隔了一天,顏浩將自己洋洋灑灑寫了上萬字的「解除婚約協議書」送到明靚的手上。明靚翻了幾頁,暗暗地給他點讚,他真沒吹牛。可能是因為感同身受,他的「解除婚約協議書」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引經據典,從刑法到民法,從道德到良知,寫盡這份婚約的不人道之處,訴盡婚約雙方共同受到的傷害。一生的幸福,不能因為幾句戲言就被毀掉,請雙方家人給他們一個光明的明天。甚至,他以親身經歷為例,訴盡他整個成長期的辛酸與壓抑。
「謝謝顏學長,讓我們一起靜候佳音!」明靚的真誠是出自肺腑的。
深夜,明靚在宿舍里奮筆疾書。
林阿姨好,這一學期,我和明明哥通過深入了解,達成一致的意見——我們的婚約還是解除吧,我們實在不適合,請您和顏伯伯不要再堅持十多年前的諾言。明明哥已有深愛的人,他也已為我介紹了一位很優秀的男生,是他的同學,我正試着和他相處。阿姨,請尊重我們的決定吧!這十多年,謝謝你們對我的厚愛!
愛你們的盈盈
隨信附上顏浩親筆書寫的「解除婚約協議書」,收信人是林秀雯女士。接着,明靚打了個電話給周小亮女士,匯報了考試情況,說了說北京的天氣。
「你怎麼這麼開心?」周小亮懷疑道。
「馬上要放假了呀!」明靚快樂得不得了,今天的夜色仿佛也格外美麗。
快樂感染了一切,後面幾門科目考得順風順水,她終於可以回哈爾濱了。陽光燦爛,與樹上的落雪交相輝映,從枝條間折射出五彩的光線,她向每一個遇見的人都微笑着。出校門時,她回了一下頭。凍得發白的梧桐樹上掛着一串串冰凌,草地上的積雪還散發着刺目的銀光。北京的冬天不像哈爾濱那麼長,等她回校,梅花和迎春花就該開了。
她還是在站台遇見了嚴浩,他還是坐在那輛黑色車裡。
「要去車站嗎?」嚴浩看着明靚腳邊大大的行李箱。
可能是因為愧疚,而且本身對嚴浩的感覺挺好,明靚今天的笑格外明艷:「不是,我去機場。嚴學長回家嗎?」顏浩說嚴浩的家就在北京。
「我送你。」嚴浩的行動很快,推門下車,拎起她的行李箱,就往後備廂中塞。
明靚這回看見司機長什麼樣了,那是個穿着正裝的中年男人。機場可不是火車站,不近,明靚攔阻道:「不要了,學長,我坐機場大巴,很方便的。」
「現在是春運期間,大巴的時間很不確定。介紹下,這是古哥,這是明靚。你謝謝古哥,請他辛苦一趟。」嚴浩含笑道。
「辛苦什麼,我這車還從來沒載過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呢!」古哥意味深長地道。
明靚臉一紅,再堅持下去就太矯情了,她大大方方地道:「謝謝古哥。」
嚴浩放好行李,走過來給她打開車門。車裡暖氣開得很足,明靚搓了搓僵冷的手,脫下笨重的外衣。等嚴浩也坐進來,她發現空間好小,抬起手臂就碰到了嚴浩,抱歉地朝他一笑。
車門再次被人從外面拉開,一個人影讓眼前一黑,顏浩探進半個身子:「明靚?」這黑妞是個行動派呀!
明靚輕輕蹙眉:「你也去機場?」
「不,我看見是古哥的車,過來打個招呼。」他帥氣地沖古哥點下頭,「我要先送雅竹,明日才回滬城。你們都去機場?」濃眉挑了挑,顯然,他也很意外。
明靚急忙點頭。
「呵,孺子可教也,看來我的努力沒有白費。」顏浩很有深意地沖明靚擠了一下眼。
明靚抿嘴而笑:「當然,我一向慧黠,聰明絕頂。」
「少來了。好了,不耽誤你們,一路平安,新年快樂。」顏浩沖大家一揮手,關上車門。
明靚突然降下車窗,叫住轉身而去的顏浩:「顏學長,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的乳名叫盈盈?」
顏浩莫名其妙地聳聳肩,他有必要知道嗎?
「祝你新春大吉,萬事如意。」明靚關上車窗,笑得那個歡啊,一側身,對上嚴浩明察秋毫的審視的目光,笑容一頓,「是那個、那個……顏學長那天來找我,說解除婚約……不是,他還沒認出我,他說……是我說如果解除婚約,我願意和你交往。」也不對,應該是顏浩說嚴浩對她有好感,她說願意試着回應。
「好,交往吧!」嚴浩驟然攫住她揮動的手,重重地點頭。
瞧見前面的古哥咬牙悶笑,明靚默默石化了,他們都沒聽出她在講笑話嗎?「學長,我是明靚。」你睜大眼睛看看,話可不能亂說。我和顏浩就是現成的事例,就因為林阿姨和周小亮當年的一句戲語,我們被束縛了十多年。
「嗯,明靚,我們交往吧!」不管是什麼原因驅使她這樣說,先讓她成為他的女朋友再說。
明靚傻了:「我的意思不是……」
「我知道不是現在,等開學我們再正式開始。」嚴浩輕笑。
明靚目瞪口呆,他也在說笑吧?
滬城今年的冬天不冷,可以稱之為暖冬,街上的綠色和秋天相比絲毫不少,那拂過耳際的微風,酥酥的、柔柔的,像少女溫柔的指尖,可惜,顏浩的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
絕無僅有的慘敗,他幾乎是在睡夢中,就被人用刀頂着脖子。怎麼還擊?他沒有一絲機會的。
他是在北京飛往滬城的航班上,突然想起明盈盈是誰。要不是乘務員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真想衝進駕駛艙,劫機飛往哈爾濱。
他早把明盈盈拋到爪哇國去了,誰承想她一直都在他的身邊。這個臥底潛伏得比馬里亞納海溝還要深,學什麼德語,她這天賦、這心計、這謀略,去克格勃、中情局都委屈她了。
顏浩好不容易鎮定下來,把過去幾個月里和明靚有關的一切細細梳理了一遍。他篤定,在新生報到處,她就認出他了,怪不得吃了槍藥似的。大概從那時起,她就開始挖坑,一天一鍬,什麼暴發戶,什麼鄉巴佬,什麼黑妞,統統都是計。她一點一點滲透,而他毫不設防,她像《肖申克的救贖》裡一樣,一把湯匙也能逃出生天。
當然,能夠解除婚約,他也拍手稱快。但如果解除,他一直以為是他主動,是他嫌棄她、離棄她,絕不是她處心積慮地來設計他,像是他有多寶貝她,死活都要和她在一起,而她被他逼得行此下策似的。這觸及他的底線,侮辱了一個男人的尊嚴,無論如何他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最心塞的是,他和胡雅竹卿卿我我時,她在一邊冷眼旁觀,他絕對沒有罪惡感,只是一想就寒毛直豎。
一股腥甜的味道湧上喉間,顏浩想死,想失憶,想給自己幾巴掌。
一切都晚了,他如她所願地掉入她挖的坑裡。想到這兒,他恨不得飲其血、吃其肉,臉上卻不敢流露出半點來。
家裡的氣壓很低,林秀雯的臉黑成鍋底,已經多日不和他講話了。他的父親也是一臉「子不教,父之過」的自責。
顏浩又是賠禮,又是賠笑,還扮孝子,說話是斟酌又斟酌,行事是小心又小心。挺瀟灑的一個人,這樣憋着,幾天下來,心枯萎了;人憔悴了。
周小亮和明大鵬倒是深明大義,電話里一點責怪之意都沒有,說孩子大了,做父母的應該尊重他們的選擇,生他們是為了讓他們幸福,而不是干擾他們的人生,最後真摯地祝福顏浩全家新年快樂,還熱情地邀請顏浩去南非玩。這下林秀雯更是愧疚到不行,一腔怒氣全撒向了顏浩。
顏浩是縱有千言萬語,又能訴與何人聽呢,反正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而明靚無須出場,就已博得所有人的同情。
手機響了,顏浩瞟了一下屏幕,是胡雅竹打來的電話,他看看林秀雯,按下拒接鍵。
「你很愛那個女生,此生非她不娶嗎?」林秀雯抬了抬眼,涼涼地開了口。
顏浩訕訕地笑:「媽,你說得太嚴重了,我們才相處不久。」
「哦,你的意思是,並沒有打算和她有什麼將來,純粹今朝有酒今朝醉?」
顏浩哭笑不得:「也不是,就是……」
林秀雯眼眶一紅:「你是我生的,你什麼品性,我一清二楚。媽媽都這麼老了,還能活幾天,你就不能讓媽媽開心點?」
又來哀兵之計,顏浩叫苦不迭,這是他的命門。他道:「媽,我改,我收心。」
林秀雯瞬間雲消霧散,滿臉陽光:「你給盈盈介紹的那個男生怎麼樣?我是說和你比起來。」
顏浩怔住,他光顧着對明靚磨牙霍霍,忘了還有一個男主角。又是窩囊事一件,他是被月老附體了嗎,大冷天地跑去牽紅線。呃?他想起一件事,跨年那夜,在寢室,他笑着問嚴浩是否喜歡明靚,嚴浩回過頭,說如果是呢。那表情,他覺得像宣戰的騎士……難道嚴浩早就知道明靚是明盈盈?他們倆合謀來對付他?他驚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是的,不是的,他去找明靚,完全是臨時起意,嚴浩不知曉,事後他也沒在嚴浩面前吱過聲,一切只是巧合。
巧合嗎?顏浩風中凌亂了。
那邊林秀雯豪情滿懷地道:「我相信我兒子是最優秀的,誰都比不上。人無完人,孰能無過,兒子,我原諒你。婚約解除就解除吧,不過,你可以把盈盈再追回來,我給你加油!」
與顏浩的水深火熱相比,雖然外面是冰天雪地,明靚的寒假卻過得無比滋潤。每年的冬天,哈爾濱都會舉辦冰雕節、滑雪節,街上遊人特多,像是全中國的人都聚到哈爾濱過新年了。她和幾位高中同學瘋玩了一個星期,才乖乖地貓在家中過年。
又下雪了,窗外的雪花簇擁着落下來,說是大如掌也不為過。屋子裡超暖和,明靚只穿了件棉襯衫。她給水仙花換水時,嚴浩打來了電話。
嚴浩的電話一般都在下午打過來,她有時午睡剛醒,有時在看書,有時看姥姥在廚房做過年的糕點,時間很多,心情也悠閒,他們總是能聊很久。
她拍了張水仙花的照片給他,花才開了幾朵,葉子卻長得非常茂盛,養花的盆小,她怕花站不住,給花扎了根髮帶來幫助穩定。髮帶是她初中時買的,那時她有很長的頭髮,上了高中後,沒時間打理,便剪了,現在頭髮又長長了。
「有多長?」嚴浩的話很少,但能讓明靚感覺到他接聽時的愉快心情和認真的態度。
「呃,比在北京時長一點點吧!」放假才十多天,能長到哪裡去?
她又道:「學長今天幹嗎了?」
「去高級法院看了個非公開的庭審,然後在那兒吃的午飯。」
「高級法院的菜好吃嗎?」
嚴浩笑了起來:「肯定沒有姥姥做得好吃。」
明靚故意饞他:「姥姥今天中午給我包鹿肉餃子了,不是那種野生鹿,是家養專門食用的。學長吃過嗎?好好吃啊!」
「還真沒有呢,開學的時候,你帶幾個給我嘗嘗。」當「嚴學長」變成了「學長」,雖然就少了一個字,他也覺得這兩個字喊起來是那麼好聽。
「餃子要吃新鮮的,速凍過的就不是原來那個味了。」
「那我以後去姥姥家吃?」
「來吧,姥姥就盼着家裡來客人了,她可以大顯身手。我的食量不大,她沒什麼發揮的機會。」
「行,就這麼說定了。今天要去澡堂嗎?」
明靚嘿嘿笑了兩聲,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說了:「昨天去的,我給姥姥擦背了,還洗了頭髮。大概是太舒服,姥姥晚上呼嚕打得很響,我偷偷錄了下來,以後回京大時,想姥姥了就聽聽。」
「今天不再出門了嗎?」
明靚嘆了口氣:「一會兒要去劉爺爺家給他的孫子輔導作業,那小孩調皮死了,屁股上像長了刺,坐兩分鐘就開始扭。我還不能凶,他會告狀,我只能和他耗着。」
「是家教嗎?」
「不是,是還債。我媽媽小時候把劉爺爺家的草垛給燒了,劉爺爺說母債女還。這種事多着呢。李伯伯額頭上有個疤,也是她砸的。李伯伯家開超市,過年前生意特好,人手不夠就拉我去義務勞動,我是敢怒不敢言。唉,我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媽呢?」
幸好隔得遠,要不然,明靚會看見此刻嚴浩臉上的笑意是多麼溫柔。再平常不過的話,她說出來就是這麼生動、有趣。她拿起手機就不捨得掛斷,恨不得一直說下去。
「你媽媽有沒有打電話給你?」他不好直接問婚約解除的事,想來應該是解除了,不知她有沒有挨訓。
「她不打給我,直接打給姥姥,說我信用度很低,就知道欺上瞞下。我和她沒有共同語言,有話就和爸爸說。」明靚回來時有點提心弔膽,畢竟對顏浩行的不是光明之道。
明大鵬沒多說什麼,就很平靜地道:「我和你媽以後可以放寬心了,我家盈盈呀,別人是欺負不了的。」這話是貶還是褒,明靚不敢深究,她也不想深究,婚約解除就行。
嚴浩又笑了:「外面是不是還在下雪?出門時多穿點。」
「沒事,就幾步路,我不怕冷。北京冷不冷?」
「和你走的那天差不多。」
她走的那天還是很冷的,機場高速差點封閉,他等她安檢後才離開。他說等她回校,他還來機場接她。這好像有點超出了學長和學妹的關係,難道交往是來真的?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慌亂得像要從嗓子口跳出來。她想問,卻無從開口,萬一不是,日後見面多難堪。他的書還在她這兒,她才看了兩篇故事,今晚開始進攻《傻大膽學害怕》。
「學長,我該出門了,不然那皮小子要來我家砸門了。」
「去吧!」
「好!」
「明靚!」
「什麼,學長?」
「沒什麼,就是想你了。」
喀喀……明靚嗆住了。
嚴浩還是保持在校時的習慣,午夜左右上床休息,熄燈前看了眼手機,明靚又更新朋友圈了。
「今天遇着一個同學,我問他:『聽說你最近把了個白富美。』他嚴肅地聲明:『別亂講,我們就是普通朋友。』我斜眼:『普通朋友為什麼非得挑個白富美?』他說:『我對朋友的要求很高不行嗎?』」
嚴浩失笑搖頭,退出朋友圈,給明靚發了條微信:「晚安,明靚。」她終於開始正視他們之間的關係了,戀人也罷,朋友也好,他並不着急去定義。
她果真醒着,回復道:「學長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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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侯自己陷進去出不了只能找專業的人士幫忙,我覺得挺不錯的,推薦!
如果發信息不回,怎麼辦?
如果發信息,對方就是不回復,還不刪微信怎麼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