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診療進入第三年,然而艾琳的情況依舊沒有進展,治療陷入泥沼,讓我越來越沮喪。
艾琳太過消沉,我根本沒法勸得動她,連接近她也不可能。我問她在治療當時,她覺得和我之間有多遠的距離,她答道:「很遠很遠——我根本看不見你。」
「艾琳,我知道你可能不耐煩聽這個,但我們一定要開始用抗抑鬱劑治療,我們得了解你為什麼抗拒藥物,並且解決這個問題。」
「我們都知道藥物代表什麼。」
「哦?」
「它意味着你打算放棄我們的治療。我可不打算這麼快就被打發。」
「這麼快就被打發?艾琳,已經三年了啊!」
「我的意思是,教我好過一點不是辦法,只是延遲面對我所喪失的事物而已。」
不論我怎麼勸說,都不能讓她放棄這樣的念頭,但最後她同意讓我開抗抑鬱的藥物,結果也和前兩年服藥的結果相同,我開的三種藥物不但沒有效,還引起副作用:睏倦思睡、恐怖的夢魘、喪失性慾和感覺,放棄一切。
我建議她找精神藥理學者求教,遭她斷然拒絕,我只好下最後通牒:「你非得去找藥理學者,並且遵照他的指示服藥,否則我不再治療。」
艾琳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我。如往常一般,她沒有多餘的言語或動作,只說:「我會考慮,下一次來的時候告訴你答案。」
然而下一次她並沒有直接響應我的最後通牒,而是給我一期《紐約客》( New Yorker)雜誌,要我看俄羅斯詩人布洛斯基( Joseph Brodsky)題為《憂傷與理智》( On Grief and Reason)的文章。
「你可以在這篇文章里找到我們治療失誤的關鍵。如果你讀了文章還找不到答案,我就去看你指定的治療師。」
病人常要我讀他們覺得有意思的文章——自助的書籍、介紹新治療或理論的文章、恰巧符合他們情況的文學作品。不止一位作家病人曾交給我冗長的手稿,說:「讀讀這個,可以讓你對我有深入的了解。」
這樣的提議很少能有什麼作用,其實病人三言兩語就可以把文章的內容交代清楚,他們大概也不會指望我能老實說出自己的意見:我太在意病人的情況,因此很難客觀評論。
顯然他們期待的是別的東西——我的肯定和讚美,但其實治療師自有更有效且直接的方法來滿足這方面的需要,不必花很長的時間閱讀手稿。因此我通常會婉拒病人要我讀文章的要求,最多只答應略略瀏覽。我珍視自己的閱讀時間。
不過讀艾琳給我的文章時,我並不覺得是負擔。我不但尊重她的品位,也佩服她的心智,如果她覺得這篇文章里有治療陷入僵局的關鍵,那麼必然值得一讀。
當然,我寧願有更直接的溝通,但我也在學習接受艾琳詩意婉轉的溝通方式——這是她由母親那裡學來的溝通方式。她的父親是理智的象徵,曾在高中教過科學,而她母親則是藝術家,總是委婉地表達意見。
艾琳學會以間接的方式了解母親的情緒,比如在晴朗的日子裡,她母親很可能會說:「我要在藍白色那個花瓶里插點鳶尾花。」或是借着擺弄艾琳床頭洋娃娃的位置,來傳達她的心境。
布洛斯基的文章最開始是分析著名詩人弗洛斯特( Robert Frost)的詩《進來》( Come In)的頭兩節:
我行至森林邊緣,
畫眉高啼——請聽!
若林外是黃昏,
林內已是幽暗。
林中太幽暗,鳥兒
無從振翅
變更棲息之所,
雖然依舊能鳴。
我一直以為《進來》是一首可愛簡潔的自然詩,我自少年時代就背得滾瓜爛熟,常常是邊吟誦邊騎車穿過華盛頓老兵之家的。
布洛斯基逐字逐句的闡釋,說明了這首詩傳達更深沉的意義。
比如在第一個詩節,畫眉(詩人自己)來到林邊,思索幽暗的林子,似乎有什麼不祥之兆,接下來林間太幽暗鳥兒無從振翅又是什麼意思?難道弗洛斯特的意思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他註定要受天譴?而在稍後的詩節,他也再度證實了這個想法。
總之,布洛斯基清楚地說明這首詩不但是一首深沉的詩,而且弗洛斯特也是比一般所想象更悲觀的詩人。
我讀得入了迷,這段討論說明了這首詩為什麼像弗洛斯特其他表面簡單的詩一樣,讓我自幼就着迷。但這首詩和艾琳的關係呢?她不是說這首詩和我們治療過程所遭遇的問題相關嗎?我繼續讀下去。
布洛斯基接下來分析弗洛斯特的一首長敘事詩《家喪》(Home Burial),詩的背景是在一座小農莊的欄杆樓梯上,由農夫和太太互相對話(我立刻把他們想成艾琳的父母,因為他們也一直住在美國中西部的農莊上,同樣也有如她接到艾倫死訊電話時走下的欄杆樓梯)。詩的開頭如下:
他由樓梯下看到她,
在她看見他之前。她正欲下樓,
回身凝眸,驚疑不定。
農夫走近問:「你看到什麼?從上面那裡?——我想知道。」
雖然做妻子的一心驚恐,拒絕回答,但她很確定他絕看不到她所見,因此她讓丈夫走上樓梯。他走到樓上窗前,發現她一直在看的東西。他很驚訝自己為什麼先前從沒有注意?
我親人所在的小小墳場!
這麼袖珍,整個窗框就把它填滿。
比不上一個房間大,不是嗎?
有三塊石板和一塊大理石,
寬闊的石板在陽光下,
在一旁的山坡。
我們從沒有注意到這些。
但我明白:不是這些石頭,
而是孩子的墳丘——
「不,不,不,不,」她喊道。
農婦走過他身旁,下了樓梯,瞪了他一眼,向前門而去。他感到迷惑,問道:「難道連自己孩子的死也不能提嗎?」
「你不能!」她說,「而且任何人都不能。」她又加了這一句,然後伸手拿帽子。
農夫想要融入她的憂傷,說了下面這些話:
但我覺得你有點過分。
究竟你為什麼會覺得
喪失頭一個孩子
如此傷心。
你以為他的記憶可以滿足——
他太太不理睬他,讓他哀嘆:「老天,這是什麼樣的女人!竟然到了這步田地,連自己死去的孩子都不能提。」
他太太回嘴說,他不會說話,沒有心肝。她從窗戶上看到他輕鬆地挖兒子的墳,「瓦石在空中飛揚。」挖掘完之後,他走進廚房。她記得:
你竟能坐在那裡,鞋上沾着塵土,
寶寶新墳的土,
大談日常瑣事。
你把圓鍬靠在牆上,
放在門口,因為我看到了。
做妻子的一再地強調她絕不會用這樣的方式面對自己的哀痛,也不會輕易就把傷痛忘懷。
不,在我傷痛難當時,
我孤單,他死得比我更孤單。
朋友假意送他入墳,
但甚至在他葬入土前,
他們的心思就已經飄走,
回歸人生,
回到生者,回到他們了解的萬物。
而世界是邪惡的。我不會如此面對憂傷。
如果我能改變它,哦,我不會,我不會。
做丈夫的安慰道,他知道她發泄過會覺得好過一點,他建議該是忘卻哀傷的時刻:「你的心已經擺脫它了,為什麼又再度攬它入懷?」
詩最後以太太開門離開結束。做丈夫的想要阻擋她:
你打算要去哪裡?先告訴我這個。
我要跟着你,硬拽你回家。我要!——
我一口氣把這篇文章讀完,因為太入迷,甚至到最後還得提醒自己讀這篇文章的原意。
它究竟握有什麼樣的關鍵,能夠開啟艾琳的內心?
我想到她來看我時所提到的頭一個夢境,必須先看懂古文,才能看懂新的文章。顯然我們得先面對艾琳哥哥的死。我已經知道他的死就像骨牌一樣,帶來一連串的死亡。她的家已經變了:母親不能忘懷喪子之痛,永遠處於躁鬱的狀態;父母的情感也不如以往。
或許這首詩正是描述艾琳哥哥去世後家裡的情況,尤其是父母親以不同方式面對兒子之死的衝突。這種情況並不罕見:子女死後,父母親以不同的方式哀悼(通常和傳統兩性表達方式有關:女性較常公開流露情感,而男性則壓抑、轉移悲傷)。許多夫妻都會為此而產生衝突,這也是為什麼喪失孩子往往會導致婚姻破裂的原因。
我也想到弗洛斯特這首詩里的其他意象和艾琳的關係。埋葬孩子的情節在夫妻兩人眼中所占的位置,也是很精彩的比喻:在農夫看來,這個事件如此之微小,可被納入窗框;而在妻子看來事件如此之大,讓她看不見其他任何事物。
還有窗戶的意象:艾琳喜歡窗戶,她曾說過:「我希望生活在高樓層,由窗戶向外望。」她也想象搬到海邊的大房子:「讓我可以把時間花在透窗凝視海洋,在屋頂漫步。」
農婦對朋友的反應和艾琳的想法很像。在詩中,朋友來弔唁,匆匆地上過墳後,又急急回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中,這也是艾琳在我們治療過程中常有的抱怨。
有一次她還帶來布魯格爾( Pieter Brueghel,16世紀荷蘭畫家)的畫「伊卡洛斯之墜落」(伊卡洛斯為希臘神話中藝術家代達羅斯之子,兩人以蠟翼飛離克里克島,因飛得太高,蠟被太陽融化而墜海死亡。)的複製品,向我解說:「看看這些農夫,他們汲汲營營忙着工作,根本懶得理會空中落下的這個孩子。」她甚至還帶了奧登(W.H.Auden,著名詩人)描繪這幅畫寫的詩,念給我聽:
比如布魯格爾的伊卡洛斯:其他的一切
多麼悠閒地擺脫這樁悲劇:農夫
或許聽見水花濺起,一聲悲鳴,
但對他而言這並沒什麼了不起;太陽燦爛
一如往常照耀着消失在碧波中的白腿,
精工雕琢的船必定看到
什麼異象,男孩由天空落下,
但它們得赴某處,依舊平穩前行。
《家喪》的其他含義呢?母親悲傷不已,而實事求是的父親對她執著於悲傷的不耐:我也曾聽艾琳描述過她家裡有這樣的情況。
然而這些原因都不足以解釋為什麼艾琳這麼堅持要我讀這篇文章。她告訴我這首詩會解答「我們治療過程問題的關鍵」。我覺得失望,或許我高估了她也未可知。
下一次會面,艾琳進了辦公室,一如往常頭也不抬地走到她的椅子前坐下。她坐正身子,把皮包放在身旁地板上,接着如往常沉默地凝視窗外片刻——突然轉頭看我問道:「你讀了那篇文章嗎?
「讀了,寫得非常好。謝謝你。」
「然後呢?」她敦促道。
「文章很精彩。我聽你說過你父母親在艾倫死後的生活,不過這首詩卻讓我更加理解為什麼你不能再和父母同住,也明白你認定母親的方式,而她與你父親的掙扎——」我說不下去。艾琳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讓我心頭一凜。她那一臉驚詫的模樣仿佛是老師看到某個蠢才,暗自詫異他怎麼可能升到她這班似的。
最後,艾琳咬牙說道:「詩中的農夫和農婦並不是我父母親,而是我們——你和我。」她停下來穩住自己,一會兒之後再用較柔和的聲調說:「我的意思是,他們有我父母親的特性,但基本上農夫和農婦是這個房中的你和我。」
我恍然大悟,可不是嘛!《家喪》中的每一句詩行立刻都有了新的含義,我的腦子立刻開始運作,才思從沒有這麼敏捷。
「因此是我把沾滿泥土的鍬鏟拿進屋裡?」
艾琳點點頭。
「是我穿着沾着新墳土的鞋走進廚房?」
艾琳又大發慈悲地點點頭。或許我及時領悟還來得及挽回。
「還有,是我責備你死抱着哀傷不放?認為你太過度,問你:『為什麼執迷不悟?』是我輕鬆地挖墳,把墳土拋入空中?是我不斷地用言詞攻擊你?是我想要介入你和你的哀傷之間?是我在門邊擋住你,想要強灌你治療悲傷的藥物?」
艾琳邊點頭,熱淚邊滾下雙頰。這是三年來的治療過程中她頭一次在我面前哭泣。我拿面巾紙給她,自己也拿了一張。她伸手握住我的手,我們再度站在同一陣線上。
我們之間怎麼會越行越遠?
回顧起來,我發現我們基本個性上的差別:我是講求實際的理性主義者,她則是悲哀沮喪的浪漫主義者,或許我們之間的衝突是不可避免的,或許我們面對悲劇的模式原本就是相反的。
人該如何面對殘酷的人生?我想艾琳心底也知道只有兩種方法應對:拒絕否定現實,或是活在難以忍受的焦慮里。塞萬提斯不就借着堂吉訶德之口提到這樣的困境嗎:「你要選擇哪一種:睿智的瘋狂,抑或是愚蠢的清明神智?」
我有個深深影響我治療方法的偏見:我從不覺得認清現實會造成瘋狂,也不以為拒絕現實就能讓我們神智清醒。我對拒絕現實不以為然,而且不論在治療或我個人的生活里,總是向這種想法挑釁。
我不只擺脫各種阻礙我視野的想法,也鼓勵病人採取同樣的做法。我相信誠實面對人的存在現實雖然造成恐懼,但最後卻能夠療傷止痛,賦予人生豐富的含義。因此我的精神分析可以用文豪哈代的話來總結:「最好的辦法莫過於面對最糟的現實。」
因此從治療一開始,我就以理性的代言人自居。我鼓勵艾琳和我一起排練她先生去世前後的種種情境:
「你會怎麼得知他的死訊?」
「在他去世時,你會在他身旁嗎?」
「你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你會打電話給誰?」
同樣,她和我也排練她的葬禮。我告訴她我會參加葬禮,即使她的朋友不會在墓邊陪她,我也一定會伴着她。如果其他人恐懼而不願聽她可怕的念頭,我會鼓勵她向我傾吐。我試着讓她的夢魘不再那麼恐怖。
每當她開始有非理性行為的時候,我就會來點醒她。例如她不願和其他男人共享人生,覺得這會使她有罪惡感。若她和新男伴到她曾和傑克同去的海灘或餐廳,那麼就會覺得背叛了他,冒犯了他們之間的愛。然而到全新的地方約會一樣也會挑起她的歉疚:「為什麼我能活着享受新的生活,而傑克卻已死去呢?」
她也為自己未能成為賢妻而有罪惡感。精神治療讓她經歷了許多變化,她變得比較溫和、比較可親、比較體貼。「這對傑克多麼不公平,」她說,「我對其他男人反倒比對他還好。」
我一再地質疑她的這些說法:「傑克現在在哪裡?」我問道,她總是回答:「哪裡也不在——只在記憶里。」在她和其他人的記憶里。
她既沒有宗教信仰,也從不相信靈魂不滅,或是其他死後生命的想法。因此我用理智說服她:「如果他沒有知覺,看不到你的行為,那麼他怎麼會因你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而感到難過呢?」
我也提醒她,在傑克去世前,曾明白表達希望她快樂幸福,希望她再婚。「他會希望你和他女兒一輩子悲傷難過嗎?因此縱使他的意識依然存在,也不會覺得你背叛了他;反而會因你的痊癒而感到高興。因此不論如何,不論傑克的意識存在或不存在,所謂的不公平和背叛,都是無意義的。」
有時艾琳會夢到傑克還活在人世間,這是喪偶者常見的現象。只是她醒來後發現那只是夢,往往會痛苦難當。有時候她會因他「在天的那一端」受折磨而痛哭流涕,有時候她去上墳,又會因他被鎖在又冷又暗的墓穴中而感到難過。她夢到自己打開冰箱冷凍庫,看到一個小小的傑克,雙眼圓睜,凝望着她。
我不斷用各種技巧提醒她,他不在「天的那一端」,他不再是有知覺的生命,我也提醒她,他可以關懷她。因為在我的經驗里,每一個喪偶的人都會因沒人關懷自己而自怨自艾。
艾琳也不肯丟棄傑克的遺物。每當她需要買生日禮物給女兒之際,就會去翻他的書桌抽屜,想要找他留下的紙條參考。她的周遭全都是傑克留下的一切,令我不禁擔心她會像狄更斯小說中的人物那樣,永遠纏夾在失落的網裡。
因此我在治療過程中一直鼓勵艾琳擺脫過去,重新生活,放開她和傑克之間的關係:「把他的照片取下來,重新裝潢。買張新的床,清理書桌抽屜,把他的東西丟掉,到沒有和他同去的地方旅行。做些你以前從未做過的事,不要再談傑克。」
但我所謂的理智,艾琳卻認為是背叛;我稱為重新展開人生,她卻覺得是愛的辜負;我認為是脫離逝者,她卻覺得是放棄她的愛。
我覺得自己是她所需要的理性主義者,她卻覺得我在褻瀆她的憂傷;我以為自己在領她重回生命,她卻覺得我迫使她拋棄傑克;我覺得自己在啟發她做人生的英雄,她卻覺得我隔岸觀火,盡可以說些風涼話。
我為她的固執而詫異。為什麼她不明白?我不禁疑惑。為什麼她不明白傑克已經死了,他的意識已經消滅?為什麼她不了解這不是她的錯?不明白她並不是災星,也不會剋死下一個她所愛的男人?不了解她不可能永遠都會碰到悲劇?不明白她不敢承認自己活在無情天地之中,反而受莫名其妙的念頭所惑?
而她也為我的魯鈍大惑不解。為什麼歐文不懂?為什麼他不明白他在傷害我對傑克的回憶?污衊我的愛?為什麼他不明白我只想望着窗外,凝視傑克的墳,而他卻把墳土帶進房來,把圓鍬留在廚房內?為什麼他不了解每當他想拉開我,讓我背對我的心時,我就會感到憤怒?有時,雖然我很需要他,卻得離開他,才能呼吸喘息?我快要溺斃了,快要溺死在我人生的船難里,但他卻不斷地扳開我的手指頭?為什麼他不明白傑克之所以會死,就是中了我的愛之毒?
當晚我正思索我們的治療過程,突然想到幾十年前曾治療過的另一個病人。
她少女時期和父親一直保持爭鬥衝突的關係,在她首次離家上大學之際,他開車送她去學校,一如慣例,一路上他一直叨念路旁垃圾滿坑滿谷的小溪,而她看到的卻是風景秀麗的溪景。
多年後他去世了,她恰巧駕車重遊舊地,卻見當地道旁兩側原來各有一條小溪:「不過這一次我由駕駛座上看到的這條小溪,的確如父親所描述的那樣骯髒。」
我不禁恍然大悟。
該是我聆聽的時候了。我該放開一切,擺脫個人的世界觀,不要以自己的觀點加諸病人身上,該是我由艾琳的窗口望出去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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