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懸念,濱口龍介執導的《駕駛我的車》成功奪得第94屆奧斯卡最佳國際影片。
這是繼2008 年《入殮師》之後,時隔13 年,日本電影和奧斯卡再次接軌。
在頒獎典禮上,濱口龍介還用着自己的日式英語調皮了一下:
「Thank you very much.Ohh... Here The Oscar.」
「非常感謝,哦,這就是奧斯卡獎啊」
影片由西島俊秀、三浦透子、岡田將生、霧島麗香等主演,改編自村上春樹的短篇小說《沒有女人的男人們》,爛番茄給出了98%新鮮度,豆瓣依舊保持在8.0分。
導演甚至被影迷高度評價:「濱口龍介是近幾年亞洲電影送給世界最好的禮物。」
「人物的過往層層披露,契科夫、村上春樹及濱口的思辨雜糅」
「生活戲劇災難,語言的壁壘被強行推倒,也感受到了濱口對疫情之下人們的祝福。」
濱口龍介畢業於東京大學文學部藝術美學專業,當時他就很擅長對人物表情進行特寫的捕捉,隨後再次入讀東京藝術大學時,他選擇了師從黑澤清,也造就了他有更多的機會去嘗試更多的敘事風格。
在《駕駛我的車》中,電影時長達到了3小時。
但濱口龍介正是利用了這三小時,以車來演繹人生,車內的鏡頭都是故事的一部分。
妻子出軌,他居然還能忍?
開篇,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正在訴說着故事。
一名高中女同學長時間暗戀一名叫山鹿的男孩,迷戀關於他的一切。
而山鹿是獨子,爸爸是上班族、媽媽是老師,女同學知道白天家裡沒人後溜進了他家裡。
她躺到男孩的床上,抑制住了自慰的衝動。
在之後她還不時偷溜進去,因為迷戀,她總是會在離開的時候從他房間帶走一個小物件。
作為交換,她會留下她自己的物件,有衛生棉、內衣等等的私人物品。
她感覺他們通過物品的交換逐漸交融在了一起。
剩下的故事,女人沒說完。
這個赤裸的女人叫音,作為一名編劇,性愛的刺激總是使得她有無限的創作靈感。
自從他們的女兒離世後,性的創作方式也是音抵禦痛苦的一種途徑。
但自己睡醒就會忘記前一晚的創作,所以丈夫家福就充當了「故事回放機」。
丈夫家福是中年舞台劇演員,這天他在酒店裡跟音視頻。
正常的思路,是不是以為家福要出軌?
是出軌,但這次是女方出軌。
這天,家福本來要出差,但受到天氣原因,航班改時間。
回家開門時,直接撞破了音和男演員的出軌,他選擇了安靜離開,在樓下慌張地點煙。
家福不敢挑明這一切,他的懦弱讓他害怕失去,害怕維持不了平衡。
出差後的家福像過往一樣,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和妻子融洽地恩愛生活。
因為音的出軌對象總是有下一個,他變得越來越晚才回家,生怕自己又再次碰見出軌的畫面。
直到,妻子音的去世,他的人生開始了崩壞。
這輛紅色老式900 Turbo,也成為了家福的避難所。
濱口龍介,有必要拍三小時嗎?
濱口龍介是一個很痴迷在空間內利用對話來講故事的導演,他也擅長用日常對話來推動情節和塑造人物,有興趣的蟬粉可以挖掘一下《偶然與想象》。
家福和音的故事,3小時的時長大概占了前40分鐘。
在音去世兩年之後,家福駕駛着他的車去往廣島藝術劇場,此時的畫面開始浮現演員名字的字幕。
而家福受邀的話劇正是是契科夫的《萬尼亞舅舅》。
此前,音熟知家福的工作習慣,她把除了「萬尼亞舅舅」以外的台詞,全部錄下來。
家福就可以在車上聽,並且練習那些空缺的對話。
直到妻子在家因為腦溢血去世,家福和妻子也沒能有一次好好的談話。
這變成了家福心裡無法抹去的心結。
因為工作原因,家福也準備把自己沉浸在《萬尼亞舅舅》的話劇演出中。
而《萬尼亞舅舅》故事的插入,更多是濱口龍介想突出家福「被辜負」,整個話劇也由家福來負責,家福從中也得到了彌補,和遺憾完成了對話。
而妻子的口中的故事,還有後續。
女同學想起了自己前世曾經是一條高貴七鰓鰻,與其他七鰓鰻不一樣,她把吸盤一樣的嘴巴固定在河床上的一塊石頭上,什麼也不做,只是搖擺。
而山鹿的房間對她來說就像是石頭。
這次,她終於在山鹿的房間裡,進行了自慰,並流下了眼淚,眼淚就是此次她留下的東西。
但隨後,卻有人上了樓梯,那個人是小偷。
小偷發現她半裸在房間,有非分之想,然後女同學用筆捅進了小偷的左眼,太陽穴、脖子,最後殺死,清理乾淨後再離開。
那天離開留下的物件,是小偷的屍體。
但第二天,女同學發現山鹿並無異樣,什麼也沒有改變,她開始懷疑這一切是不是都是幻想,自己明明做出了需要受到責罰的事情,但世界平靜得就像什麼也沒有改變。
而故事的後續,是家福在音出軌的男演員(情敵)口中聽到的。
而萬尼亞的選角,原本是家福飾演,但最後由情敵高月來飾演,因為家福覺得在說契科夫台詞時,真實的自己被被完全地拽出來。
而話劇裡面涉及的語言不僅有日語,也有中文、英文,包括韓文手語。
濱口龍介三小時的不留空白,幾乎沒有多餘,它深刻地抓住了每個角色所要表達的故事。
藝術的範疇,早就已經超越了語言的障礙,治癒着每個人的心。
「死亡的倖存者,要勇敢活下去」
在《萬尼亞舅舅》中有一句台詞:
「我的生活迷失了,已經無可挽回。」
在過去,家福被迫地接受着生活所帶來的苦難:
四歲女兒因肺炎去世、妻子出軌後離世、撞車後發現自己有青光眼。
在音去世後,這輛已經駕駛15年的車已經成為了家福的一部分。
裡面存在的是他和音最後純淨的世界。
但,這一切還是被打破了,甚至連駕駛權都要被迫接受讓出去。
按照工作規定,劇場為家福僱傭了一名車技超高的女性司機渡利。家福則需要犧牲掉自己汽車的駕駛權才能繼續進行這份工作。
家福一開始還是拒絕,但在經過了駕駛技術測試後,家福妥協了,而他只坐後排。
渡利自己初中就開始開車,是在夜店工作的媽媽教的,從家裡到夜店來回需要幾小時,車程中,如果渡利弄醒了媽媽,媽媽就會對她拳打腳踢。
所以她也學會了如何在惡劣路況中,不弄醒媽媽。
除了車技好,渡利還沉默話不多,且非常有邊界感。
抽煙不會在車裡抽,哪怕在寒風中,休息也不會在車裡,更不會因為好奇而過問家福為什麼在車裡聽錄音帶。
因為她知道這輛車對家福來說特別重要和珍愛。
家福和渡利都是曾經的「殺人兇手」。
音死亡的當天早上曾問家福晚上回家可不可以聊一聊,但家福因為逃避所以不願回家。
音突然腦溢血,沒能及時被救治而身亡。
「如果我回家再早一些會怎樣呢?」
另一邊,當年山洪滑坡,渡利的家被摧毀。
渡利從房子裡逃離了出來,正在思考要不要把媽媽從半塌的房子裡救出來,結果母親已經死在了殘骸之下。也因為如此,渡利沒有選擇抹去臉上的疤痕。
「我恨她,可是這並不是我對她唯一的情感。」
在家福徹底把駕駛權讓給渡利後,家福反而更看清楚了自己,漸漸掌握回自己的生活。
家福明白音愛着他的同時又自然背叛他的原因是什麼。
他不再屈服於萬尼亞舅舅的角色,他可以用觀眾的身份去回應文本,釋懷自己遺憾。
從只坐後排,變成了會坐副駕駛位;從一開始不能在車裡吸煙,到一起點煙。
在影片的最後,家福和渡利選擇與過去進行和解。
面對親人的離別,自己能做的只有好好地繼續生活,釋懷心中的遺憾,他們即使失去一生摯愛,人生也還是存有一絲希望。
繼續以可行的方式活下去,這才是此刻我們應該把握的。
這也是電影結尾,濱口龍介希望傳達給每一位觀眾的,哪怕很痛苦,哪怕身處至暗時刻,也要想辦法活下去:
「我們能做什麼,我們必須過自己的生活」
「是的,我們應該活下去,萬尼亞舅舅」
評論列表
老師真厲害,耐心而又理智的去幫助受傷的人,文章寫的讓人很感動
可以幫助複合嗎?
被拉黑了,還有希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