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版「七號房的禮物」:監牢老大哥幫18歲男孩逃過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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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陳拙。

最近有部真實事件改編的電影,居然連我這種聽過無數故事的,都給感動壞了。

男人身患智障,卻捲入了一場強姦案,最終被誣陷入獄。而獄友們聽說男人即將被槍決,居然冒險將男人的女兒帶入監獄團聚,甚至用熱氣球策劃了一個逃跑計劃,雖然沒成功,卻讓這對父女最後看了夕陽。

這電影名叫《七號房的禮物》,是何俊義和我一起看的,他也曾蹲過牢。

中國版「七號房的禮物」:監牢老大哥幫18歲男孩逃過死刑

他告訴我,哪怕是罪犯,有時也能幹出超出尋常的好事。比如說那回,他所在的監室里進來一個18歲的男孩,即將被槍決。而幾個大哥都伸出援手,想要給男孩最後一個機會。

我一直覺得,煮爛的麵條如果成了精,變作人,應該就是小武這樣。

180cm的個子,卻好像就是生來受氣,生來填補食物鏈最低端的缺。

來我們監室快一個月了,70多歲的老頭敢推搡他,地位最低的艾滋病人能辱罵他,連他自己都欺負自己——因為不敢打報告上廁所,愣是憋尿憋到腿打嘚瑟。

星期六這天,孫警官一大早就開了電視,還調到了我們最喜歡的電影頻道。畫面里,小鮮肉男主正托起漂亮女主的下巴,引起監室內一陣騷動。

我興奮地等待着接下來的動作,突然,一個瘦高的身影擋住了我——

小武唯唯諾諾,「何哥... ...」

「滾!」我粗暴地一把撥開他,趁着他盪開的角度,我終於再次看到了電視屏幕,然而畫面中男女主的嘴唇已經分開了,這讓我心情大壞,斜眼睛看了一眼棍子般還杵在我身邊的人,「幹嘛?」

「想問你倒不倒水?」他結結巴巴。

我「嗯」了一聲,他趕緊拿過我的杯子轉身走開。

才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來問我,「何哥,要溫的還是熱的?」

我氣得不行,站起來一腳踹向他的屁股,「日你先姑!你咋那麼囉嗦!」

小武悶頭走開,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傢伙一定是走了狗屎運了,碰上了我們這幫人——監獄裡最難搞的幾位大哥。

本來,我們只是不信邪,想讓這根「爛麵條」硬氣起來,可怎麼也沒想到,哥幾個最後心甘情願當「配菜」,就為了跟這根爛麵條煮到一鍋里去。

「爛麵條」命不該如此——我們想給小武改命。

話說回來,欺負小武的先例,還是我和監室大佬之一的阿九開的。

小武剛來那天早上,孫警官把他帶到監室門口,解開他的背銬,示意他進監室。可小武一直低着頭看自己的鞋面,扭扭捏捏地鼓搗自己的手指。

「快點兒進去啊,要我請你啊?!」看着足有180cm的小武這麼面,孫警官不耐煩地吼。

小武把頭埋得更低了,又猶豫了幾秒鐘,最後拿出一股「豁出去」的勁走了進來。孫警官給我甩了個眼神,讓我管好這個有「抗拒改造」苗頭的新犯,我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蹲下!抬起頭!」我把小武喊到我的桌子前,大聲喝道,「名字?」

他似乎被嚇到了,哆嗦了一下,顫顫巍巍地蹲下來,聲音很小,「小武。」

我瞄了他一眼,小伙子長得很漂亮,細皮嫩肉、濃眉大眼。

「罪名?」

「打架... ...」

「打你媽啊打!老子問你罪名!」我提高聲音,指着孫警官給我的小武材料,「這你媽明明寫了四個字,你欺負老子沒文化?」

小武的臉瞬間憋得通紅,依舊不敢抬頭,瓮聲瓮氣地說:「警官說我故意殺人... ...」

阿九聞聲走了過來,「殺人犯?老子最喜歡干殺人犯!起來,去廁所,脫褲子!」

小武愣了好一會兒,眼眶漸漸泛紅,他沒掙扎,只是慢慢站起來一聲不吭走進衛生間,背對着我們緩緩脫下他的運動褲,然後自覺地彎腰,腦袋幾乎埋進了兩條大腿之間。

給新犯下馬威是看守所的傳統,美其名曰「過招」,目的是為了讓他們老老實實待着,不要惹事。這兒的思維方式是懷疑一切,尤其是眼淚。哭得越厲害,被欺負得越慘。

小武安靜地光着屁股在廁所里彎了十幾分鐘腰之後,發現沒人理他,那個號稱「喜歡干殺人犯」的胖號長根本沒有過去的意思,我也冷漠地坐在一邊看着。

「耍你的,這兒禁止身體接觸,」我笑了笑,再次把他招到身邊來。

「為什麼殺人?」

小武說他不是故意的,是意外。

看守所里的殺人犯多了去了,每個都辯稱自己是「不小心」。對於小武的回答我並不意外,我只是單純有點懷疑,就這麼個軟麵條,敢捅刀子?

進來前,小武是個餐廳服務生。

餐廳老闆娘是個中年婦女,她不喜歡自己店裡唯唯諾諾、敲十記腦袋也聽不到一聲響的小武,更喜歡一個跟小武差不多年紀,會說漂亮話、張口就是黃色笑話的青年馮宏。

馮宏仗着老闆娘的庇護,在餐廳里演着小霸王的角色,他不僅敢指揮老員工,還敢調戲女同事。同事們都非常討厭馮宏,更樂意和溫吞無害的小武相處。

馮宏見狀,就時常欺負小武,說小武沒眼力見,說小武上菜太慢,找小武各種各樣的麻煩。

小武一向不敢反抗,被指爹罵娘的時候也只是在自己的肚子裡抱怨幾句。這種逆來順受發展到後來卻招致馮宏能動手絕不動口。

「他動手你就還手呀,怕啥?」我問小武。

小武沒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我,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出事那天,小武又被馮宏以「地都掃不乾淨」為由扇了兩巴掌腦袋,小武揉着腦殼頭一回吱了聲,「不能打輕點兒嗎?」

馮宏聽到,火氣大盛,「不服單挑!」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小武畢竟是個大小伙,一口答應,「好!要是我贏了,你以後不准打我。」

這是小武近18年來僅有的一次反抗,但意外接踵而至。

約架的時間是凌晨下班後,地點在後巷。戰鬥剛開始,人生中第一次打架的小武就被馮宏踩翻在地,身體連續遭到了各種無差別的拳腳。情急之下,小武摸出了一直放在口袋裡、平時用來給客人開酒瓶的多功能小刀,往馮宏身上遞了一下。

也不知道捅到了哪兒,小武只是覺得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腳越來越輕,拿開捂住眼睛的手一看——馮宏已經坐在了地上,屁股下面有一大灘鮮紅。

小武腦子一片空白,站起來撒開丫子跑離現場,一路狂奔回家,撲進了母親懷裡痛哭。許久之後,小武才跟父母說了自己當晚把人打出血了。

父親當時還算冷靜,只是沒啥底氣地說,弄傷人了就賠錢吧,賬上還有三千多塊錢,應該夠的。

一家人商量着如何應對,是請餐廳老闆娘幫忙調解然後跟馮宏道個歉呢?還是直接提着水果去找馮宏?結果到凌晨4點多,老闆娘打來電話,馮宏搶救失敗了。

這個突降的消息把一家人打蒙了。

在小武的父母眼裡,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就好像他們在路邊擺流動攤,被城管沒收了吃飯的家當,他們從不會嘗試去說情,只會再跟窮親戚們借錢購置一套裝備,重頭再來。小武也覺得,殺人就應該償命,他沒有想過逃跑,就像以前每一次被欺負時所作出的反應一樣——

殺人者小武長久地忍耐,也長久地等待着。

早上5點,小武在父母的帶領下去派出所自首了。辦案民警說,積極賠錢且取得受害人家屬的諒解,有可能是無期,否則大概率是死刑。

小武清楚自己的家庭情況,喪葬費都不一定給得起,更別提什麼賠錢了。

所以他從進監室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命數已定,必死無疑。

小武整日躲在鋪板的角落裡,縮着,一言不發。有個早上,我見他憋得大腿直打哆嗦,就愛心泛濫地強迫他去小便,誰知他竟小聲問我,「現在不是還沒到上廁所的時間嗎」,把我逗笑了。

「沒見那些老油條們一小時最少申請去一次廁所嗎?看守所的飲用水是限量供應的,每天都不夠喝,哪有那麼多尿?這幫傢伙整天說尿急,是在鋪板坐久了腿麻,想趁着上廁所下來走動走動。」

別人沒尿都要去廁所呢,這個小武呆的,憋不住了都不敢說。

還有一次吃肉,艾滋病人阿良看到小武碗裡有瘦肉,不經同意就把自己的勺子伸到小武的碗裡舀,說故意傳播病毒都不過分,可小武一聲沒吭,倒是惡人阿良得意洋洋地到處宣揚。

「呆」這個字成了我們對小武的共識,我敢肯定,如果不出手干預一下,用不了多久,連監室里身高短他幾十厘米的人都敢蹦着高扇他。

我把艾滋病人阿良罵了一頓,轉頭跟阿九商量,「小武老實得可愛,要不我們把他收編進來當小弟?」

我觀察過,小武來看守所快1個月,家人只給他打了200元,衣服也沒送進來。他性格靦腆,不會主動跟別人先借幾件衣服來穿。

因為沒有換洗的衣服,他三五天都不洗一次澡,渾身臭得要命。每次被我逼去洗澡洗衣服之後,就暫時套上看守所免費發放的N手舊衣服,然後急忙搓洗自己的衣服。第二天早晨不管衣服乾沒干,拿下來就往身上套。

而在看守所里,能當大哥的小弟是很嘚瑟的事,能得到大哥的保護,而且吃喝拉撒都可以蹭大哥的,自己不用花一毛錢——「做小弟」對小武來說堪比「雪中送炭」。

我們監室的大哥有三:一個是阿九,他是監室的號長。他在外面就是臭名昭著的武裝販毒集團首腦,身邊有小弟24小時持槍保護,進來之後的阿九依舊保有超強的統治力,我們監室里甚至有幾個人是故意犯罪進來伺候他的,他連上廁所都有人捧着手紙在糞坑邊候着。

一個是大毒梟阿偉,他在外邊的時候滿手鮮血,開超跑上街撞人跟玩兒似的,江湖中流傳的說法是每一個不從阿偉集團進貨的小毒販子都已經被殺了餵狗了。

被判死刑之後,阿偉在我們監室幾乎不參與實際事務,但是強如阿九也要尊重阿偉,每個班會的最後一道程序必定是問阿偉,「有沒有要補充的?」

還有一個就是我了,我在外邊沒有江湖背景,但是進來之後被主管警官孫警官任命為監室二把手,簡單來說就是「官方代表」。雖然我平時跟阿九阿偉混成一堆,但是要真起衝突,我是不怕他們的。

可是當我把「收編」的好消息告訴小武時,他居然不太樂意,理由是:不想跟江湖中人有來往。

我萬萬沒想到這麼個小屁孩竟然跟我擺譜?!

之前我從來不管收小弟的業務,一切都是阿九安排,這次為了照顧小武,破例去問阿九和阿偉的意見,還受了阿偉一通嘲諷,「喲,小何哥想培養自己的勢力啦?是不是要準備推翻九哥的霸權啊!帶上我啊,我最喜歡參加起義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會下不了台,我管他樂不樂意呢,強橫道:「老子要收你,耶穌也攔不住!」

可正式成為我們「集團」的人的第二天,小武就又被欺負了。

我們監室的洗澡安排是大哥們最先,小弟們隨後,接下來是普通犯,最後是艾滋病人。小武沒有適應自己的新身份,那天還是自覺地排在眾人之後。好不容易輪到他,剛洗到一半,艾滋病人阿良就脫光了衣服往廁所里擠。

小武看到阿良在眨眼之間就已經衝到了身邊,小聲抱怨了幾句。阿良也不是個善茬兒,破口大罵,還揮起拳頭作勢要打人,小武嚇得身上的泡沫都不敢沖,拿着毛巾就往廁所外面閃。

我聽到動靜,趕緊跑去制止,心裡一下惱火。一方面是想不到阿良竟然敢惹我們的人,另一方面,小武這慫包也太丟我的面子了!

看守所從來就沒有什麼善男信女,更何況是我們這個重刑犯聚集的監室:分屍的、捅老婆40多刀的一抓一大把,你不橫,就等着別人來吃得你骨頭都不剩!

我打算好好給小武上一堂現身說法課,教他怎麼在看守所里爭取自己的生存空間。

我一邊喝令阿良光着身子蹲1個小時的糞坑,一邊招呼兩個打手過來掐表,交代他們,要是阿良中途敢站起來,就用板凳往死里砸。

阿良見我狠了心,急得跪地求饒。小武似乎不太好意思,大張着嘴巴似乎想要開口替阿良求情。我沒正眼瞧小武,叫他穿好衣服之後到放風間找我聊聊。

沒想到,這次聊天竟然改變了小武的命運。

聊天是從「批鬥」開始的,幾個大哥紛紛表示了自己的憤怒——

阿九罵小武是個軟骨頭,「人都敢殺,還怕艾滋病?」

阿偉說小武的腦子有問題,「反正都要死,你還怕錘子!」

我則跟小武分析利害,「阿良也就是動動嘴巴,他還想出去瀟灑呢,難道還敢跟你這種必死之人鬥氣?」

而當事人小武只是戰戰兢兢地低頭聽着,不敢反駁,也不敢解釋。

阿偉實在受不了這個悶葫蘆了,說:「你娃兒都18歲了,牛高馬大的,打人都不會?」

小武這才開口說了第一句,「我還沒到18... ...」

小武說自己父母為了躲避超生罰款,把他的年齡改大了,所以實際上他現在是17歲多點兒。

我們幾個一下收起鄙視的表情,相互看了幾眼。我隱約想到了什麼,摸出一本《司法解釋》,翻到關於未成年的內容——

「未成年人犯罪只有罪行極其嚴重的,才可以適用無期徒刑」。換句話說就是,只要能確定小武是未成年,那麼他無論如何是死不了的。

可即便如此,怎麼證實他是未成年呢?我們幾個沉默下來,各自冥思苦想。

最後還是阿偉這個老江湖想出了招,「可以測骨齡。」

測骨齡我聽說過,但是沒見過,或許是個機會?姑且死馬當活馬醫。

可小武身在看守所去不了醫院,怎麼做檢測呢?

我們幾個說得熱火朝天,當事人小武卻像完全沒聽進去,他想走不敢走,一臉疑惑地站在一邊問:你們要幹嘛?

我直接幫小武做了決定,「給你父母寫信,讓他們去辦案單位申請測骨齡。」

然而我費了老半天口水,他倒好,除了偶爾抬頭看我之外,眼光大部分專注在自己的腳丫上,連個「哦」字都沒有。

我指着《司法解釋》上未成年人的定義,告訴小武,「我們要幫你翻案!」

班會上,阿九率先發表了嚴肅的聲明:小武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兄弟,誰讓他生氣,我就讓誰生病!

我開始着手給小武的父母寫信。在看守所待了一年多,我幫幾十個人寫過數百封信,從來沒覺得寫哪封信會像給小武寫這麼難。

其實信本身並不複雜,我只花了2天的時間便洋洋灑灑地寫滿了5頁紙:從生活情況到案情進展,從翻盤希望到法律條文,我都挑讓人高興的事情說,甚至描繪了「每頓兩菜一湯,每天一個水果,牛奶飲料隨便喝」這樣我自己都不敢想象的監獄生活。

當然,最重要的是寫上那句——「只要得到測試骨齡的機會,小武就100%不會死。」

這封信的難度在於,它並不僅僅是給小武父母看的,最關鍵的是,還要通過信中的文字說服小武,他不會死。

小武一直不主動配合,在我問他寄信地址時,竟然說出了「父母租住的是城中村,郵差應該不能送到」的爛藉口。

小武是農村人,家裡的條件不怎麼樣。父母依靠在城市擺流動燒烤攤掙生活費,每晚都跟城管鬥智鬥勇,手停嘴停,無可抱怨。

小武初中肄業,15歲就成了打工人,先後在兩家餐廳打工。由於是童工,沒法簽《勞動合同》,也沒有「五險一金」,勞動權利沒有保障不說,工資收入都是看老闆心情,差的時候只有四五百元,好的時候也不超過八百。

可他也從不抱怨。相反,他還很感謝那兩位明顯帶着不良動機僱傭童工的老闆,「他們至少給了我工作機會。」

出事的是第三家餐廳,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反抗,卻造成了無可挽回的結局。

我清楚現在的他很難再主動邁出一步,但不管他配不配合,我們都要把他綁上反擊的戰車。

阿偉也難得地講了話:監室的事情我不管,但是小武的事情我管了。

孫警官察覺到了我們的行動,問我,為什麼你們都要管小武的事呢?

「小武這樣被欺負下去,還沒等法律制裁他呢,他就被老油條們制裁了,現在他是我們的朋友了,我們當然要管。」

沒錯,這是表面的藉口,真正的原因是,我們不服。

我是被朋友坑進來的,阿九覺得自己應該無罪釋放,而阿偉則想不通為什麼自己舉報有功還要死——我們都覺得自己冤,所以想讓小武得到公正審判的機會。

當然,最齷齪的話我沒有當着孫警官的面說。

我們哥幾個,尤其阿九和阿偉,見慣了這間死牢裡的熟面孔只往出走,沒有回來的,大概率自己也是這下場。這是頭一回碰上真有希望走出這兒還喘氣的人。

希望有了,能活命的希望,讓人興奮、甚至讓人不知道從哪兒來了鬥志。哪怕馱着那個希望的人,是個傻小子。

辦案的警察告訴小武他會死,但我們一幫罪犯研究後覺得不會,我們要比試這一把——這幾乎是每一個犯罪嫌疑人都想做的事情。

比試成功與否還有待觀望,但我們明顯看到的重大利好改變是:得到三個牢頭大哥撐腰的小武,走路終於不再低着頭了。

為了繼續增強小武的信心,我們在信寄出去之後,又採取了一系列措施——

小武因為窮受過不少欺負,所以我們的第一招就是:在物質上給予他最大程度的支持。

那段時間的小武大概是看守所里最富有的人,穿着一萬多一雙的LV帆布鞋,套着3萬多一件的骷髏頭衛衣,連內褲都是阿瑪尼的。

物質富足了,我們又在「精神」上下手。

我們每天都會在下午4點趁着吃零食的時候吹吹牛。往常我們的話題比較少兒不宜,不是討論哪個女明星的屁股更大,就是分析哪個酒店的幾號技師最懂服侍人。而在小武「參會」之後,我們的主題就變成了研究法律條款和對小武的心理輔導。

其他小弟都是站在圈子外,一邊自己吃,一邊隨時幫我們端茶倒水。小武被我們特許和哥幾個坐在一起。

資深江湖大佬阿九每天都要跟小武展望未來,「你出去之後別干那些沒前途的事,乾脆直接繼承我的販毒事業,一個月打底收入1000萬」。一會兒又傳授打架秘技,「砍人的時候拿刀背,懂不懂,用刀背隨便你怎麼砍都砍不死人,別傻不拉幾的。」

雖然小武在聽課的時候依然不吭聲,但是這傢伙在背地裡找過我幾次,說他不想混江湖。

在外面喜歡跟妻妾亂搞的阿偉負責教小武如何撩妹,「前期先在五星級酒店裝幾天大款,後期可以慢慢縮減成本,最關鍵的是:『多交公糧少說話』,不要跟女人講道理,女人鬧脾氣的時候你就拖她上床。」

然而處男小武對此並不積極,阿偉說得天花亂墜,他也沒有想要深入了解的興趣。

我則極力逼小武看書,從《斗羅大陸》到《基督山伯爵》、從《弟子規》到《華嚴經》,不管是啥書,只要是字,就每天最少翻5頁,第二天必須跟我匯報讀書心得。

這事兒大約讓他很痛苦,我時常看到他咬牙切齒地捧着書。

我也不知道小武對我們的話聽進去了多少,反正在我們不厭其煩地以「你出去了要如何如何」為開場白,聊了一段日子後,總算激起了小武一點點鬥志。

他開始去翻《司法解釋》,然後問我很多問題,因為他沒讀過什麼書,很多地方看不懂。當時問得最多,也是我們最糾結的點就是:「未成年」究竟指的是16歲以下還是18歲以下?

其實我們幾個也不清楚,背着小武研究過,後來特意去問了孫警官。

孫警官明確說是18歲以下。為了讓小武放心,還單獨找小武談心,給他講解法律規定,給他信心。

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等着希望的降臨。

回信是小武母親寫來的,字體碩大,歪歪扭扭,不到100個字竟然寫滿了一頁紙。

信中說,父親已經去辦案單位問過了,但是對方不太積極。如今兩老已經不再擺攤,而是兵分兩路,老父拿本《刑法》蹲守派出所,老母則回到村子裡請以前的老幹部幫忙開證明。

收到父母的回信小武本來很開心,但看完信又消沉下去。

之前我們的洗腦工作已經有了一定的效果,小武偶爾會跟我們開幾句玩笑,比如我們問他想女人了怎麼辦,他會笑着說:「我的左手就是我的女人啊。」但是這會兒,他又整天只會坐在鋪板上發呆了。

孫警官看不下去,他在小武案的辦案單位剛好有一個老同事,每次值完通宵班後都順道去派出所找人,還請別人吃飯。最後辦案單位鬆了口,說會去辦理相關手續。

事實證明,這個不盡如人意的世界有時還是不會辜負有心人的努力,在等待了3個月後,小武坐上了開往醫院的警車。

等待小武骨齡測試期間,整個監室都特別安靜,沒有人惹事,也沒有人說笑話,連茶話會都被阿九由1小時縮減至10分鐘——因為不想讓監室里的人對小武案子討論得太多。

我們滿懷希望卻又滿心憂慮,不知道結果會不會如我們所願。

一個月之後,小武收到了骨測報告,足夠發達的現代科技證明了小武沒有騙人,報告顯示:在案發當時,小武距離18歲還有7個月。

那天的監室炸開了鍋,和小武有過節的70歲老頭都向他表示了祝賀,我們幾個更是異常高興,感覺像是在擂台上揪住了對方一條腿,馬上就能一舉擊潰。

但小武卻依舊悶悶的,捏着那份報告,呆坐在鋪板的角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們幾個開了個小會,討論小武是不是在拿報告的時候遇到了什麼事。阿偉說,應該是辦案單位潑了小武的冷水,說骨齡測試未必會得到法院的認可。

我和阿九都表示同意。阿九擅長以威勢壓人,我能背幾句之乎者也,但是說到對事情發展的分析,我們兩個都比不過靠一本化學書就能自己研究出製毒配方的阿偉,他的判斷一向很準。

但不管怎麼樣,事情已經打開了局面,我們原本就沒指望小武能主動配合,這節骨眼乾脆完全剝奪了他在案子上的發言權,反正確定了小武是未成年,那麼餘下的行動便不由他做主了。

審訊的時候,小武的父母可以行使監護人權利,全程在場陪同小武應對辦案單位的問話。基於他父親自學了法律這一點,我們都認為小武不會在筆錄上出太大的差錯。

而在應對檢察院和法院方面,我們給小武寫了幾頁「問話手冊」,上面羅列了每一處需要小武說明的地方:比如傷人的前提是防衛、沒有主觀故意傷害、長期被馮宏暴力欺辱等等。小武不需要思考,聽到問話只消打開紙條,對號入座回答即可。

測試骨齡前,我們都以為小武必死;測試結果出來後,我們估計小武會是無期;但在完善了這些應對細節之後,我們莫名其妙地信心爆棚,「膽大包天」地想着要往有期徒刑去爭取了!

我們積極的行為讓小武的眼睛再一次有了光,但他仍然惴惴不安,看上去心事重重。後來我才發現,這個小屁孩糾結的原來不僅僅是自己的刑期。

一個半夜,小武輕輕拉我起床,問我,「殺人不是應該償命嗎?為什麼你們都覺得我不會死?」

我搓着迷糊的眼睛,轉着迷糊的腦袋,思考着怎麼樣解釋才能讓他放心。

最後我說:「在法律上,你還是一個孩子,雖然犯了很大的錯,但還有悔改的餘地。法律雖然冰冷,但也不失人性。你沒有惡意,馮宏的死是個意外。」

小武想了好一會兒,又問,「那我當時應該怎麼做才是對的呢?被打了難道不能反抗嗎?」

那是我第一次從小武嘴裡聽到了「反抗」這個詞。

最難熬的就是小武案子開庭前那個晚上,那種感覺就像頭上懸了把只有一根細繩吊着的遮天大刀,你知道它會落下來,也知道它會砸到你腦袋上,但你就是躲不開它。

小武也是如此,那晚他的焦慮達到了頂峰。

我和小武原本分別睡在阿偉的左右邊,小武那晚卻執意要跟阿偉換位置,說要跟我血聊到天亮。

阿偉是死刑犯,換鋪位要經過孫警官同意,說太麻煩了,不如乾脆坐着一起聊。最後,連阿九也不甘寂寞地加入了聊天隊伍。

這次聊天更像是一個「法律專家聯合診療」,小武不停地問我們,「檢察院很兇怎麼辦」、「法院不認可測試報告的結果怎麼辦」之類的,最好笑的是,這傻小子每隔一會兒就要問,「如果我態度不好,會不會直接被判死刑?」

而我們不管小武怎麼問,回答一律是——「據理力爭!只有站着死,沒有跪着活。」

折騰到半夜,精力最差的阿九終於受不了小武這個無知小兒永不停歇的幼稚問題,以一句「抗拒從嚴,回家過年」結束了此次療程。

那天晚上小武應該沒有睡着,值班人員說他很早就爬起來為出庭做準備:躲到廁所里把臉蛋搓得乾乾淨淨,青春痘擠了又擠,還穿上一整套Prada,仿佛要去參加朋友聚會。

我們看到後,立刻把他的衣服全扒了下來——

阿九罵道:「你穿得那麼好,法院還以為你他媽是個紈絝子弟呢,不重判你才怪!」然後給他拿了一套舊衣服,為了顯得更可憐,還故意在褲子上磨破了幾個洞。

我則一遍一遍地跟小武對口供,「問你身上為什麼會有水果刀,你怎麼說?」

小武熟練地掏出我們給他準備的字條,打開來,先仔細看了兩遍,然後慢慢地念——「我是服務員,那把刀是用來給客人開酒瓶的,我隨時都放在身上,餐廳的監控可以證明。」

「問你為什麼要殺人呢?」

小武又掏出另一張紙條,念——「當時馮宏猛踩我的頭,我快失去意識了。我沒有主觀惡意,只是下意識地保護自己。那一刀不是故意的。」

「嗯,差不多了,到時候照着讀,別緊張。」我最後叮囑道。

送走去開庭的小武后,我們幾個有種完成了使命的感覺,阿九指着我和阿偉開罵,「狗日的,老子這麼心狠手辣的人居然被你們騙去拯救失足少年?」

我突然想起孫警官之前的問題,問他,你為什麼要幫小武呢?

阿九想了好一會兒,說小武的年紀跟他兒子一樣,長得也像,「看到小武我就想到了我兒子。」

阿偉像是早就思考過,毫不遲疑地說:「我積點兒陰德,下輩子投好胎。」

這兩人實在是太能裝了。

我知道阿九兒子的情況,年紀跟小武差不多倒是真的,至於長相,那就是金城武跟王寶強的差別,糊弄誰呢?而阿偉,一看到我念佛就罵我腦殘、辜負知識分子的身份,他信個屁的輪迴。

他們幫助小武是因為以前沒做過啥好事,這回發現幫助別人也挺有成就感的罷了。

做壞事會上癮,做好事也會的。

開庭回來後,小武哭了。

他說旁聽席只有3個人,他的父母和姐姐,庭審完法官允許他們一家人在一起聊了幾句話。

姐姐這才告訴他,出事後母親去馮宏的家門口跪了好幾天,想要拿到一份《諒解書》,可馮宏的家人說要賠5萬塊錢才行。一家人想賠,但是東拼西湊也沒能湊齊,請他原諒家裡的無力。

「如果是賠5萬塊錢,那我寧願賠命。」小武哽咽道。

阿九聽後久久不語,過了好一會兒,輕輕一巴掌拍到小武腦袋上,苦笑着說:「屁大點事兒,你給老子出息些,別說是5萬,50萬100萬老子也幫你給了!」

阿偉說現在都開完庭了,想賠也遲了,先看看結果吧,不理想的話大家再想辦法。

阿偉說得很現實,如果是開庭之前知道這個事當然可以賠錢拿諒解,可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乾脆不去想。再說了,從馮宏家人甚至不到法庭旁聽這一行為來看,估計他們也沒有太多追究的心思,法院不會往死里判的。退一萬步說,就算頂格處理,也是個無期。

我抱着渾身發軟、已經站不直的小武安慰道,「你30來歲就能出去,人生還有無限種可能。」

關於「未來」,我們已經跟小武說過很多次——當然,在確定小武是未成年之後,我們幾個私底下約定,不再給小武傳授歪門邪道,以免污染了他純潔的小心靈。

阿九的兒子是在大餐廳當廚師學徒的,他認為既然小武也在餐廳幹過活,以後大可以往廚師的方向努力,「最差也能炒幾樣家常菜吧,老子不信拿勺子炒菜比拿刀子殺人還難!」

而擁有兩台超跑、三台寶馬的阿偉則認為,小武應該去4S店學經驗,「以後是電動車的天下,你去找個賣電動車的店,哪怕是倒貼工資也先干着,學好以後,光是幫別人換電池就吃不完。」

我倒覺得這些事情太遙遠,等小武出去時弄不好都已經是機器人炒菜、機器人開車的世界了,還要你搞錘子,在監獄裡提升自己的素質才是最重要的,安安靜靜讀書比啥都強。

不過小武沒有採納我們任何一個的方案。

那是唯一一次小武發言超過5分鐘的茶話會,他眼睛放光,說出去以後想幫父母賣燒烤,每一串烤肉都塗上兩層蜂蜜,那樣的肉會特別香、特別甜;然後再在烤爐旁擺兩張高一點兒的軟椅讓爸媽坐,他們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樣坐在不到40公分高的便宜塑料小圓凳上彎着腰串肉。

小武的終極理想是在城裡開一家屬於自己的特色燒烤店,「請三個員工,包他們的吃住,幫他們買社保。」

毫不意外,他這點兒沒志氣的理想又被我們狂批了一通。只是在狠狠「批鬥」小武的同時,我們幾個人都在他背後相對着釋然微笑。

阿九和阿偉有兒子,我有女兒,幾個平日裡耍狠鬥氣的大哥在討論起自己下一代的時候,都說過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不要沉迷追名逐利,安安穩穩、平平淡淡才是最好的。

我們打心眼裡覺得,小武的選擇真不錯。

小武的案子終於到了宣判的時刻。

等待的日子裡,經過我們不懈地「洗腦」,小武已經沒有那麼焦慮。前一天晚上他早早躲進被窩裡,翻來覆去半個小時也就睡着了,反倒是我們幾個老油條沒躺下,圍在呼吸平穩的小武身邊低聲商量了好久。

期間,阿偉擔心自己手銬滑動的聲響會吵到小武,特意讓我找了條毛巾把他手上的銬子嚴嚴實實地包好。

我們害怕小武又會像上次一樣一早起來收拾臉蛋,所以決定提前做防備,交待值班的兩個人盯緊小武,最好不讓他半夜起來上廁所,非要上的話,超過1分鐘也要把人拖出來。

早餐後,我們依舊安排小武穿了舊衣服,在褲子上磨破更多的洞,連拖鞋都扯爛了幾個口子。看着小武一身破破爛爛的,我們哈哈大笑起來,說這回確實是個標準的乞丐了。

小武臨出門前,孫警官也特意趕了過來,跟小武說,我去過幾次派出所,每次都能見到你父親,也跟他聊了,「他已經做了一個父親能做的所有事情,所以待會兒在法庭上,不管最後是什麼結果,你都要冷靜,要做一個讓父親放心的孩子。」

小武抹了抹眼淚,然後用力地點了點頭。

中午,小武回來了。還沒等孫警官將監室門打開,我們就聽到他在門外面喊,「大哥們!是13年!13年!」然後,小武那張笑到變了形的娃娃臉和8顆牙就撞進了我們幾個的眼裡。

阿九和阿偉趕緊低頭假裝看書,沒說話,我「哦」了一聲,打發小武先去上廁所吧。

小武不明白為什麼我們是這個反應,瞬間剎住聲音,低下頭默默走去衛生間。這時我們才轉過身來,對着孫警官笑了笑,孫警官也無聲地咧開嘴角。

午覺起來後我們依然沒理小武,他也不敢找我們,一個人坐在鋪板的角落裡,時不時抬頭偷瞄我們一下。到了4點多,小武終於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邊,輕聲問,「何哥,能不能借你一點兒零食?我想請大家吃東西。」

「沒有。」我冷冷地拒絕。其實我當然有,小武也知道,我們幾個的零食裝滿了5個大水桶,光花生就有200多包。小武不死心,過了一會兒又跑去問阿九和阿偉,結果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5點,阿偉覺得玩笑開得差不多了,招呼小武,「去搬東西!兩箱牛奶,花生、瓜子各20袋。」

小武一臉詫異,老老實實去拿了,堆在我們面前。

阿九先忍不住笑了,說:「去發呀,呆頭呆腦的!你不是要請吃東西嗎?先發這些,不夠再拿。」

小武這時才反應過來我們在逗他,連連點頭哈腰對我們說謝謝,那樣子像是恨不得要把我們都抱起來親。

判決的結果很理想,比原來預計的「最高無期,最低15年」還要更好一些,所以我們沒有讓小武上訴的打算。

為了防止夜長夢多,孫警官每個工作日都打電話去法院催促,讓他們快點兒把小武的執行發下來。根據以前的經驗,只要《執行通知書》沒拿到,檢察院就有抗訴的可能,一旦檢方抗訴,那麼判決結果就有極大概率被推翻。

判決後的第11天,小武的執行終於下來了。

雖然法律明文規定的上訴期是10天,但絕大部分案子的執行通知都是一兩個月之後才能拿到。我們知道,這11天裡,孫警官在背後一定幫了不少忙。

在執行單上簽字的時候,小武對着孫警官深深鞠了一躬。

這根「爛麵條」,終於要奔向自己的命運了。

小武從監室轉去監獄的那天是「生離死別」。

阿偉的案子已經到了最高院覆核死刑的階段,阿九則很有可能被判死刑。雖然我能出去,但小武跟他們,甚至跟我,這輩子估計是不會再遇上了。

我給小武挑了一件印着大大的Prada的T恤,阿九給小武拿了一條范思哲的淺色休閒褲,阿偉不顧自己還戴着手銬,親自幫小武穿上了那雙剛送進來的最新款黑白相間LV綁帶鞋。

小武手腳無措地配合着我們打扮,問,「大哥們,不是說去監獄之後身上的衣服會被強制脫下來丟掉嗎?」

從來不伺候人的阿九此時正蹲着,邊給小武理褲腳,邊說道:「你個小娃兒曉得錘子!去到監獄之後要先跟新犯組組長見面,然後才會辦手續。你穿得台面一些,組長就知道你是有背景的人,不會欺負你。」

小武依舊不解,「那還是要丟掉啊,不浪費嗎?」

阿偉接過話,「你莫管老子,老子就是有錢,得不得行?」

小武好像終於明白了我們的用心,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他把阿九扶起來,用力地抱了抱,又彎下腰,摟了摟坐着的阿偉,「謝謝大哥們,出去以後我會給你們燒香的。」

我突然覺得有些心酸,輕聲罵他,「能不能說點兒好聽的話?這些日子白教你了!」

小武哭着跟我說:「你也要好好活着,等我請你吃燒烤。」

小武走後的那個月,阿九尤其暴虐,似乎每一個進來的新犯都不合他的眼,於是我們時常看到新犯在廁所里脫褲子、彎腰、被耍的場景。

阿偉倒是沒有太多情緒外露,只是在寫給兒子的信中叮囑兒子:想吃燒烤的話,就去找那個一對老夫妻開的路邊攤。

我則有意識地改了自己的日常用語,儘量不要開口閉口就是「老子」、「他媽的」之類的詞。

再到後來,三位大哥里就只有我出來了。阿九和阿偉都被判了死刑。

回到家之後,我在網上查了小武的信息,知道他剛又減了5個月的刑。

我知道,他距離自己的燒烤店,又進一步了。

去到監獄後,小武還給何俊義他們寄過信,說勞動任務多得干不完,幾天吃不到一頓肉,天天晚上被罰站到12點。

少年雖在抱怨,卻透出蓬勃的氣息,因為這封信,監室里迎來一段少有的積極日子,大哥們又開始集思廣益。最後決定,給小武所在監獄自己的熟人寫信,請他們關照小武。

信陸陸續續寄出了十幾封,真讓大哥們找到了那麼個人。

小武的存在讓他們意識到,有牽掛,有期待,有事可做,原來是這麼幸福。他們在生命的最後階段,從一個少年身上,找回了丟失已久的善意。看似是大哥們在教小武做選擇,其實答案也早已埋進了他們各自的心裡。

如果能重來一次,何俊義覺得,他們肯定比這輩子更確信自己該走哪條路,該活成什麼樣子。

今天故事的末尾,我放了阿偉和阿九兩位大哥之前的故事,二條還有何俊義的故事合集【監獄局外人】,收錄的都是他在監獄期間的見聞。這些高牆裡的故事,或許能給你一些不同尋常的觸動。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編輯:林老鬼 渣渣盔

插圖:小茬子

評論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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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08 12:08:14

服務特別好,而且給人的感觸也挺深的,真的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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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07 01:05:25

發了正能量的信息了 還是不回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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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01 09:05:36

可以幫助複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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