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2020,再見我親手創辦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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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燃(shenrancaijing)原創

作者 | 黎明 金璵璠 蘇琦 唐亞華 魏婕 李秋涵 周繼鳳

編輯 | 魏佳

2020年快結束了,你還好嗎?

再見2020,再見我親手創辦的公司

對於很多人而言,這真是不好過的一年,創業者尤其如此。

教育機構跑路、長租公寓暴雷、P2P徹底退出歷史舞台、金融巨頭被監管、社區團購被約談,創業的高速列車,在這一年撞上了黑天鵝。挫敗,是籠罩在很多創業者心頭的一片烏雲。

業務暫停、賬上缺錢、合伙人跑路、員工集體離職、公司關停……很多創業者在今年經歷了公司的收縮和撤退。對於一個創始人而言,可能只有一種成功的活法,卻能有一百種失敗的方式。

雖然很多人相信,沒有哪個冬天不會結束,沒有哪個春天不會到來,但這個創業的寒冬尤其漫長,很多人的公司沒能熬過2020。

那些消失的創業者都去哪了?他們的公司為何沒能活下來?在敗退的過程中,他們又經歷了哪些糾結、無奈、狼狽以及不被理解?

20位創業者向深燃講述了他們真實的創業故事。

PART1 崩塌只在一瞬間

合伙人突發腦出血,躺在病床上說「我走不動了」

牛吉顏 | 33歲 某微博信息流廣告公司老闆

本來今年準備和女朋友結婚,結果公司關停,賠了錢,說好的換個大房子換不了,商量在小房子裡結婚,對方父母不同意,女朋友也不同意,就此分開了。經歷一遭,我深刻感受到,創業者是可敬的,也是可悲的。

公司是在2019年年底開的,註冊資金100萬,主要做微博的信息流廣告業務代理。我是山東人,但簽下的是甘肅的代理,還同時做快手、抖音的渠道業務。一單的收益,大概在合同金額的40%,我們都覺得有奔頭。我開始在山東跟甘肅來回跑。

但現實很骨感。

公司開了沒多久,我回家過年,趕上疫情爆發,等我回到甘肅,已經是2020年4月份了。前三個月不僅沒業績,還要負擔人力、租金成本。好不容易開工了,整個大環境都不太好,一個合同要談三五個月,回款就更慢了。

當時代理合同約定,一年做夠2000萬流水,就不用交代理費。這也算是我們的目標吧,中間最好的時候一個月做了100萬的流水,其他月份參差不齊,平均每個月流水30萬左右,總體離2000萬還差得遠。做不出來業績,不到一年公司就倒閉了。

當然,創業失敗也有我和合伙人的原因,有一部分主動放棄的成分在裡邊。

第一次有不想乾的念頭,是6月份。那時候在談醫院的一個170萬合同,談了三個月,沒談下來,又趕上端午節,有人暗示我說應該給合作的各個部門領導送禮打點,但我不善於這種虛與委蛇的事,就有些煩躁,感覺很心累。

7月份情況就更不好了。當時我和我的合伙人一直高強度工作,一聊就是半夜兩三點,有一天,他晚上熬到三點多,早上八點多起來開會,下午我們正在聊手裡的客戶方案,他突然暈倒,把我們都嚇一跳,急忙送往醫院。一檢查是腦出血,他在重症監護室待了三天,在醫院躺了一個月,花了20多萬。

我去看他,他說,我可能走不動了。我知道他說走不動了,一個是他的身體走不動了,一個是指我們的事業。我說,我考慮一下,再後來我們就自然的開始商量怎麼結束了,算是兩人的默契吧。

現在,我在一個直播基地做供應鏈的工作,掙得不多,也能養活自己。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這些話,我這幾個月,從未跟任何人說過,可能現在我是真的想找個人說說吧。再來一次,結果肯定要比現在好,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再來一次的勇氣。

泰國封國宵禁的時候,我還幻想着做大做強

王子 | 26歲 泰國某個體民宿負責人

我這個人,上的所有班都是比較自由的。民宿生意之前,我在做橄欖球教練。我和我的合伙人就是在健身房認識的。

合伙人因為覺得北京的冬天太冷,在泰國買了4套房,等待交房的時候,連玩帶考察,覺得做民宿靠譜,就邀請我一起做。我喜歡自由,泰國曼谷這座城市和天氣,都讓人感覺舒服自在。

我們發現Airbnb上評分高的房東都有一個共同點,會聊天,要去接客人。我們當時不但親自接待客人,微信上客人的任何提問,我都會在5分鐘內回復,服務絕對周到。

做到第三個月,我們成了Airbnb上的超讚房東,到今年1月份,手裡有15套房,每個月基本沒有空房,入住率超過95%。

2月份訂單量還有一波小爆發,因為一些留澳、留美的學生要先到其他中轉國停留14天再回國,90%的留學生選擇了泰國。到這個時間,看似疫情還沒有傷害到我們,我們當時的判斷也過於樂觀,3月15號,繳了未來一個季度的房租和押金,30萬左右。

結果3月26號,泰國封城了,沒有新鮮的血液再注入了,不會再有人找房了。4月份開始,泰國進入全國宵禁狀態,晚上11點後禁止民眾出門。

我和我的合伙人屬於樂天派,不但不會抱怨,當時甚至還幻想,萬一哪天疫情突然消失了呢,我們還在談未來的計劃:以後要收別墅,能開party的那種,把民宿做大做強,在各個國家做連鎖。

但時間實在是太久了,撐到5月,我倆徹底沒信心了。中間也嘗試過跟房東談減免房租,中國人還好說,但泰國人都說,「你不繳租金,我就沒法還房貸」。5月底,我們開始跟房東談退租,最後大致算了一筆賬,虧了30-40萬左右。

最後全部清退的時候,非常捨不得,因為剛啟動時,沒找到菲傭,我一個從來沒刷過馬桶的人,當時一套房一套房地打掃、迎客,非常心酸。

回國之後,我們也想過做民宿,但現在屬於不敢投的狀態。不過我完全不後悔,我也不想年紀輕輕就找一份月收入萬八千的工作,想先闖一闖。我以前開過足療店,開過茶館,接下來還是會闖。等我四五十歲,實在闖不動了,可能會找一個比較穩定的養老式的工作。

年入30億的17年老牌公司,轟然間倒塌

陳昊 | 42歲 優勝教育創始人兼CEO

作為一家經營了17年的老牌教育機構,2019年時我們的收入達到30多億,利潤5000多萬,都已經在籌備上市了。到了2020年,我從一個受人尊敬的企業家變成了一個受人唾棄的管理者,家人也因為我抬不起頭。

在籌備上市的過程中,埋下了一些隱患,我們前後花掉3億多規範公司,在這個過程中,有些加盟商因為整改成本高撒手不管,我們選擇了接盤,導致「甩鍋」的加盟商越來越多。

更重要的是,在隨後而至的疫情面前,我們完全沒有生存能力。課程轉到線上之後,定價便宜、家長觀望,加上競爭激烈,我們的收入由原來的1/4降到了1/6。應該降薪和裁員、控制成本,但我們沒能走出這一步。

從2月份開始,不斷有加盟商「失聯」、老師討薪,很多城市開始崩盤,我們在全國累計接了80多個校區,從加盟商擠兌開始,又面臨了員工討薪擠兌、家長退費擠兌,三種擠兌疊加,想活下去很難。

9月到10月的40多天「真空期」,成了壓垮我們的最後一根稻草。9月,隨着學生開學,我們的收入驟減;10月,國慶假期期間,收入也很少。資金鍊徹底斷了。老師開始罷課,家長要求退費。我每天一進公司就被好幾十人圍住,只能舉個喇叭,把音量調到最大,喊話、安撫。

回顧這一年,我從3月份開始到處找投資,見了100多家投資機構和無數的個人投資者。我自己從2月份開始不停地給公司墊錢,4月份抵押了房子、貸款發工資,賣車賣房、基金打折贖回,不斷往裡填。

在我每次變賣一些家產支撐公司的時候,都覺得又有了點信心,到最後真的啥都賣不動,沒錢了,那一刻就開始崩塌了。扛了8個月,卻倒在了黎明前。我不甘心。

回過頭來看,資本方面,我們應該早點融資、做長遠打算,在有能力的時候增強資金儲備,而不是在冬天來了之後才發現自己一直靠的是勇氣;經營方面,我對成本的恐懼不夠,到底什麼樣的成本才能讓你活下去,財務上應該有標準答案;團隊方面,大部分人都是跟着我一路過來的,能力都偏業務,懂戰略的人少。

現在公司業務已是停滯狀態,但在問題處理完之前我不會關掉公司。目前我們還在積極安置學生,北京整體上安置近一半,其他城市也有大幅度的安置。最難處理的是欠薪,我會打工還債,賺了錢慢慢還。我會持續找資源補償大家,消解仇恨和怨氣,把這個惡果解決掉。

過去我有點膨脹和傲慢,經歷了這麼一場,我知道傲慢會帶來偏執、貪心、盲目自信,未來要把傲慢的種子拔掉,回歸理性、謙虛。

我只想着怎麼做成事,沒考慮到人心險惡

李曦 | 25歲 獵頭公司創業者

去年5月,我即將從英國的一所大學畢業,在一個華人職場組織的活動中,我遇到了一個年長的前輩,我倆志趣相投,一拍即合,決定一起創業。

我倆商量,手中的資源能夠做的無非就是與職場相關的,於是敲定——做獵頭。我當時甚至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做一個可以打破華語人才和國際企業壁壘的獵頭公司。

我認為創業很大的快樂在於能創造每一個細節,從宣傳內容編寫,到海報設計,再到客戶溝通,我接手了大大小小的瑣碎事情。從廣告,到求職詢問,再到客戶跟進……在2月初始,我開單了。這是這個公司賺到的第一筆大錢——獵頭的利潤是很高的,儘管這個生意並不好做。

結果沒想到,我的合伙人看到賺錢之後,就開始搞一些騷操作。

當時我們計劃創業的時候,合伙人提出他占70%的股份。我既尊重又信任他,就答應了。我當時犯的錯,大概和許多一腔熱血的學生是一樣的——只想着能做成什麼事,而沒有考慮人心險惡。

賺錢開張之後,合伙人不贊同我的很多觀點,並且時常拿他的股份份額大來壓我。他堅持認為生意的成功都是概率,他認為一切都是可以外包的,還寫了長長的word文檔解釋自己構想中的業務進行方式,他堅信優化自己的word文檔就能讓這個公司離成功更近。

我作為白紙一張的畢業生,也相信了那麼一會兒。然而真正開始做業務的時候,發現他的所謂創業經驗和理論根本行不通。

他的控制欲還特別強,要求我把每天的工作內容事無巨細地寫在CRM里,看看我每天都寫了多少東西,打了幾通電話。到我們矛盾爆發前夕,他要走了我的領英賬號,時刻在他的電腦上開着,看我的對話。

最後,他找了一個朋友作為新的投資人來買走我的股份,但購買股份的款項遲遲沒有給我,他還一度修改了公司銀行賬號的信息,我登陸不上公司的銀行賬戶。

合伙人想要搶走公司的計劃還沒有實施完成,英國的疫情就爆發了。在裁員潮下,獵頭公司幾乎沒有客戶,無奈之下我回了國。至今英國尚未擺脫疫情,我的第一次創業也就不告而終了。

如果能幸福地生活,誰願意創業?

塞亞 | 30歲 會務公司創業者

去年5月開始,我做了一個會展項目,並在去年11月舉辦了一場網紅選品大會,幾百家客戶到場,非常熱鬧。大會前後,公司一個月能有幾十萬的毛利,我對團隊進行擴張,準備過完年大幹一場。

我們本來計劃今年3月8號再舉辦一場大會,5月、7月也都有會,當時宣傳已經發出去,每場會都邀請了兩三百家客戶,沒想到緊接着就遇到了疫情。剛開始還抱着希望,想看疫情什麼時候能好轉,可一拖就拖到了七八月份,客戶們也沒有上班,北京的大規模會議還沒有解禁,導致客戶越來越少。

我們這個行業,如果你沒有一些頻繁的動作,行業就會把你遺忘,就是這麼殘酷。

慢慢的,我感覺團隊開始有些泄氣,大家心裡也知道事情很難做成了,也都在尋求新的、好的發展方向,逐漸有人離職。我攔不住,也沒法攔,最後只能把團隊解散。

做這個決定很難。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創業,我一直在做供應鏈相關的生意,有一些員工一直跟在我身邊,也不要太多工資,有口飯吃就可以,他們覺得我能帶着他們走下去。所以關停業務的時候,我最不敢面對的就是他們。

但相比之下,我更在意的是儘快把事情處理好,重新開始。失敗了之後,你根本沒有時間難過,只能想着怎樣才能重新做起來。我會忽略自己的感受,給大家打氣,說咱們這麼幹一定能行。我心裡也是這麼認為的,不行再想別的辦法。

為了不被行業忘掉,我現在又開始做直播帶貨相關的業務。經過疫情我總結髮現,做一家公司應該把業務變得簡單且有價值,因為簡單的事情才能做大。太多業務尤其是跟風換方向,會牽扯創始人太多精力,成功率太低了。如果老闆只能放80%的精力在一個業務上,那麼這個業務100%成不了。

如果說能幸福地生活,誰願意創業?我覺得我們去創業更多的是一種無奈,我年輕時也是躊躇滿志的準備帶着兄弟們一起做點事情,但經歷多了我也知道自己的局限和瓶頸在哪兒。沒辦法,只能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努力做好。

PART2 那些最難熬的時刻

我沒辦法找一個傷痕累累的人要錢

知冬 | 30+歲 文創企業創始人

我們公司做的是文創衍生品銷售以及線上美育教育。由我們平台簽約畫家,他們設計、創作一些畫作,我們複製生產銷往全國各地。其中有針對校園的產品,也有城市系列,學生和遊客是主要的消費群體。

前兩年我們公司的零售規模在百萬級別,淨利潤可以達到70%以上。但今年年初的疫情對我們造成了毀滅性打擊。因為跟我們合作的很多是小商品店,抗風險能力很低,連續兩個月不開還沒有問題,但三四個月沒有客戶,他們就承受不了關門了。疫情期間我們的線下銷售點大面積倒閉,銷售量不到以往的1/4。

而且疫情好轉以後,線下消費恢復很慢。我自己也親自去線下跑,發現市場有滯後效應,很多店在疫情期間沒倒閉,疫情穩定之後反而倒閉了,這也給了我們很大的衝擊。

一個廣州大學城的代理銷售店就是這樣,他們位於兩所比較好的高校之間的黃金位置,但疫情後學生依然不能外出,老闆扛不住高房租倒閉了,我還有貨款追不回來。我找他開玩笑要過一次,但我們合作了很多年,我也不好意思再要了。我跟他說等你東山再起,記得把錢給我就可以了,我不可能去追一個已經傷痕累累的人了。

開始我們團隊還是降薪,到最後就完全發不出工資來了。中間還有我們的一個前端出走,去了一個待遇更高的稅務公司,我當時想阻攔,但最終沒有,因為短期內看不到希望。現在我們剩下的6個核心成員都在兼職做別的工作了,我自己也在一個學校當創業指導老師。

我現在狀態不太好,每天都運動排壓。不過,我熱愛畫畫,它給我帶來的快樂遠大於賺錢,所以未來我的創業方向不會改變。這個市場雖然在變小,但只要我活着,只要我們的火種還在,就有可能等到市場重新火熱起來。

幾乎崩潰的時候,女朋友也離開了我

徐隆 | 28歲 電子煙品牌創始人

電子煙是我第三次創業,也是第三次失敗。

我2019年初開始創業做電子煙,當時的想法比較實在,就想做一個比較特別的產品,而不是隨便拿個模具去忽悠投資人。

2019年中,產品做出來,小程序也開發好了,正準備做分銷,然後11月初國家出台政策,電子煙全網禁售,不讓在線上賣了,我們的計劃和資源全部被打亂。之前我一直蹲在深圳的工廠里做產品,於是我就回老家了,打算去老家的線下渠道賣。

我家是湖北仙桃的,有很多親戚做線下實體店生意,我把電子煙放到親戚的實體門店,很快就鋪出去了。KTV是我們當時最重要的一個渠道,是通過當地的「拐子哥」進場,拐子哥是我們當地的說法,類似街頭大哥。

KTV渠道產品剛鋪開,就遇上掃黃,KTV被嚴打整頓,客人沒了,我的電子煙也就賣不出去了。另外因為禁售,那段時間我們還要跟當地煙草局打游擊戰。

就這樣賣了幾個月,銷量剛開始有起色,然後疫情來了。湖北是疫情重災區,我們當地封鎖了,電子煙生意遭受重創。我們從工廠生產出來的貨全部都砸在了手裡。

當時我幾乎崩潰了。項目失敗,談了好多年的女朋友也在那個時候離開了,我想死的心情很強烈。我以前就有抑鬱症,因為長時間焦慮,項目沒有起色,原來女朋友在旁邊,有人能訴說一下,然後這些也沒了。

我之前做過程序員,月薪3萬塊,創業這幾年把之前的積蓄都花完了,還在支付寶欠了一筆錢。身邊的親戚朋友全部都勸我不要創業了,沒有一個人支持我。他們勸我去當程序員,但我知道回不去了,技術迭代太快,我也懶得學,只能是創業一條道走到黑了。

所以我又開始創業了,做了一款寵物貓糧玄小黑,已經實現正向收入。

我不再刻意追求資本,覺得無所謂了,只想實實在在朝着一個方向做事,以前還有目標,雄心萬丈,失敗經歷多了,就覺得能活着就不錯了。

這幾次創業我總結出來的教訓就是,能不創業就儘量不創業,創業真的挺難熬,對家庭和周圍的不信任需要有非常強大的承受力。

剛建好的幼兒園沒法開業,老師一個個跳槽去做直播

張銘 | 34歲 連鎖幼兒園品牌創始人

對於幼教來說,大家今年都很難。今年全國各地對於小區配套幼兒園的普惠力度進一步加大,那些收費相對高一點的園區,很難再高收費了。這對居民來說是好消息,但作為從業者,需要過程去調整。

我們園所是去年剛開的新園,總共有十四個班,算是當地中型偏上的幼兒園了,前期的投入非常大。但是營利性幼兒園需要轉變成普惠園,收費必須減少,所以我的收入銳減。我本想着2020年轉過年來的時候,多收一些學生緩解一下壓力,沒想到疫情來了。

幾乎大半年的時間,都沒辦法開園,自然就沒有收入,但是必須要承擔房租、人工這些支出。有些民辦園基本上不發工資,有些會發一些基本的生活保障金。我還是有一些積蓄的,就發了一些保障金。

最讓我難過的是,疫情期間員工的流動性特別大。我確實沒法發全額工資,不少形象好、有才藝的老師就轉去做直播行業了,畢竟他們還要生活。結果不少老師跟我說,直播帶貨比當幼兒園老師賺錢多了,紛紛提出離職。我連員工都沒有了。

我看不到希望,有些心灰意冷,前期投入的又打了水漂,再這樣下去恐怕虧得更多。最後不得不把園所關停,好歹能及時止損。

整天給客戶發信息找活兒,我的網店還是沒能撐下去

陳浮昔 | 27歲 新媒體創業者

9月把店鋪關閉後,我從深圳回了老家。每天晚上10點睡,早上10點半起,睡足12小時,白天就看看書,偶爾出去爬爬山,不知道未來能幹什麼,過得有些頹廢。

2015年畢業後,我做了兩年新媒體運營,積累到一些客戶資源。2017年,我從公司離職,和朋友一起開了一家淘寶店,主要業務是在網絡上接一些單子,幫人寫文案。這幾年,店鋪每個月的流水穩定在1萬多,除去成本,賺的錢其實還沒有之前打工賺得多,但我還是喜歡創業的狀態,能更自由的安排自己的時間。

疫情來了以後,我們的客戶少了一大半。實在沒辦法了,就開始給以前的客戶群發信息,五六十人里,大部分人直接不回,只有極少人會回復,我們能多接個七八單。

即便是這樣,那時候流水一個月也只有兩三千。當時我們的生活成本是六千,入不敷出,我們堅持了三個月,一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我跟我的合伙人說,要不這個店就不做了吧。他想都沒想,直接說行行行。然後我們開始喝酒,幹完兩瓶江小白,一醉解千愁。

關了做了三年的淘寶店,我現在還沒有計劃好下一步。爸媽總安慰我說,現在玩兒就好好玩兒,我計劃過完年了就再去深圳,安頓好之後,我還會考慮下一次創業的。

虧了上千萬,真正放棄時反而釋然了

白松 | 29歲 「影大人」創始人

創業四年,公司最多時候有30多個員工,到最後只剩下6個,總共計算下來,虧損應該有上千萬。今年把團隊遣散的時候,我們一起吃了一頓散夥飯。沒什麼煽情的場面,大家都知道我一直很難,反而那時候,感覺到四年來前所未有的輕鬆。

我們公司專注網絡電影領域,做投融資。剛成立的時候,大家都知道網絡電影賺錢,都一股腦衝進來了,2016年、2017年我們每年可以做40個項目。2018年是行業轉折點,很多人開始大撤退,在影視行業稅改之前,行業就已經開始走下坡路。2018年,我們只做了十幾個項目,開始虧錢。

那是公司最難的時候。我有兩個合伙人,2016年底走了一個,2017年又走一個,就我一個人撐着。為了避免公司倒閉,我向銀行貸款貸了100多萬,可以說傾盡所有。2018年,我引入了一個同行作為戰略股東,對方占股51%,之後的公司運營成本都是由大股東承擔了。但壓力還是很大,合伙人主動降薪40%,持續了半年。2019年,我們全年只做了兩個項目。

2019年下半年,好不容易拿到一個項目,但實際上我心理很清楚,即便賺錢了,依然看不到希望。關停的念頭那個時候就有了。

復盤下來,公司倒閉有行業大環境影響,也有公司決策、自我局限層面的問題。

出品、製片、宣發是網絡電影核心的三個環節。當時我們的強項是宣發,但我們認為投資可以令諸侯,選擇了投資作為切入點。其實這個市場錢太多了,當行業開始凋零,好的宣發公司反而能聚集項目資源,如果公司儘快儘早注重宣發,可能情況比現在更好一些。後來拓展新業務我們又做了一個錯誤決策。當時選擇做網絡電影的植入,整個流程下來,發現這是個偽需求,徹底失敗了。

之前有個朋友,做企業培訓,聽說網絡電影很火很賺錢,就入行了,結果做了一年就走了。他說之前做企業培訓,大家一個個賺得盆滿缽滿,還到處訴苦說今年行情不行,但影視行業的人,一個個穿的光鮮亮麗的,實際上兜里比臉還乾淨,我在這個行業做了7年,覺得說得特別形象。

2019年院網同步的項目越來越多,2020年,成本幾個億的電影都開始走網絡,資源越來越向頭部聚攏,我們這種小公司更難生存了。再加上做了爸爸,希望生活能安穩一點,關閉公司後,我徹底退出了影視行業。

真正放棄的時候,反而是一種釋然。

我現在的工作朝九晚五,周末雙休。也會有壓力,但是恢復到了也會有周末,也會有內心真正放鬆的時候,不像自己創業每天擔驚受怕,心裡總是有一塊未落地的石頭。創業欠下的貸款,還在慢慢還。以前總想着公司的生死,現在就想過更好的生活吧。

PART3 我為什麼沒熬過2020?

投資人說不插手業務,但給我指派了四個員工

Anne | 40+歲 某傳媒公司創始人

我之前是國內一家大型金融集團的高管,去年有一個團隊找到我,邀請我創業,他們作為出資人,我擔任CEO。於是我就出來創業了。

我們的產品分兩塊,一塊是活動,帶着中國的科技企業跟東南亞一個國家的科技圈做交流,類似於二者之間的智庫;另一塊是媒體,我們做了一個微信公眾號,定位科技領域。疫情期間,我們的活動業務直接涼涼。媒體業務沒受到疫情直接影響,但因為內部架構問題,也涼了。

我是公司創始人兼CEO,但我背後還有投資人,一開始投資人說不插手業務,全權讓我去做,說第一年不用考慮盈利問題,疫情來了之後,投資人就掐着我的脖子說,今年必須得盈利,要我們自己養活自己。

更要命的是,公司有五個員工,除了一個小助理是我招的,其他四個全部都是投資人指派的。這四個人非常不職業,經常是派活的時候答應得言之鑿鑿,但最後什麼也實現不了。有時候一整天電話不接,最後我找人衝到他家裡去發現他在睡覺。

這四個人裡邊有一個類似於部門負責人,我管理下邊的人還得通過他,因為不能越級管理。結果這個人夾在中間,老是出幺蛾子,下邊的人跟這個負責人之間矛盾很大,我卻管不了。

這個項目就這樣慢慢耗着,加上疫情影響,最後公司就解散了,虧了接近200萬。這次創業對我而言,損失最大的其實是時間和精力。

創業之前,我的年薪是七位數,出差都是坐商務艙,公司安排豪車接送,住宿標準1500-2000塊一晚,五星級酒店隨便選。創業之後,我不僅降薪,生活品質也下降了。

有一次我去深圳出差,公司給我訂了一個三星級酒店,一晚400塊,理由是美團的王興也就300塊的標準,我問能不能自己掏腰包補差價,補到1000塊住在旁邊的喜來登,公司不同意,說所有人保持一致。我朋友來機場接我,我都不好意思讓他們送我回這個酒店,我不想讓他們覺得我受了委屈,所以那天晚上吃完飯後,我沒讓朋友送我,自己打車回去了。

這次創業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一定要跟靠譜的人合作,關鍵是對方的理念和眼界要夠得上野心,二是如果自己真的要創業,那就不能只拿投資人的錢,要不然就沒有那種絕地反擊的決心。

合夥開店遭親戚垂簾聽政,是比疫情更可怕的黑天鵝

許墨聞 | 32歲 火鍋店老闆

隔行如隔山,我的初衷是掏點錢加盟一個火鍋店,想着只要把人找好,自己當甩手掌柜,但完全行不通。不是因為疫情這個黑天鵝,而是因為不可控的親戚插手管理、垂簾聽政。

我姐夫在內蒙古鄂爾多斯有一個三層商鋪,2019年8月底,我倆商量着合夥做點生意,最後選擇加盟一家火鍋店四川魚火鍋。籌備了3個月,投資了200萬左右,11月底,店鋪開張了。

開業沒幾天,趕上老婆生產,我就飛回鄭州了。晚上店員給我打電話,說「我們的店被砸了」。我當時想,應該是外人喝酒鬧事了,就說「你先報警」。他說「不能報,是你姐夫妹妹的女兒和女婿兩個人打架,把你的店給砸了」。

我和我姐夫雖說是合伙人關係,他是鄂爾多斯當地人,但在北京工作,我在一線管理。他找了很多親戚參與到火鍋店裡,他的妹妹、他妹妹的女兒女婿、他的侄兒。火鍋店也就四五百平米,但到處安排的都是他的親戚。

我姐夫的初衷可能是「我小舅子人生地不熟,你們多關照」,結果是,管的人太多,尤其是他的爸媽,老太太這一年都在垂簾聽政,出各種主意。為什麼大家都有話語權,因為股份我占40%,我姐夫占60%,他又把他的分配給他的家人和親戚們。

我跟我姐夫說,「你那邊關係太複雜,管不了」,他也說,「好吧,那就借這次機會,把他們清理出去」。

慈不掌兵是對的,但我始終覺得,就算賺不着錢,也不要把關係搞得太僵,所以,是我縱容了很多行為,在管理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更慘的是,沒幹兩個月就趕上了疫情。生意好的時候,每天有進賬,會掩蓋一些水面下的分歧,一旦面臨困境,問題就會被放大,我才清醒,我低估了這個行業,也低估了人。

這些員工普遍文化程度不高,素質參差不齊,難免出現偷奸耍滑或拉幫結派的情況,能把這些人聚到一起,聽話地做事,很難。所以我乾脆從成都高薪挖了一個店長,付他雙倍工資,讓他管理,但收效甚微。

歇業了3個月,直到五一,我回去籌備復工,但感覺更孤獨了,只有我在堅持,能明顯感受到這些親戚經常傳遞負能量,我還要在精神上鼓舞大家。

9月份,我真的帶不動了,決定撤了。當我說出這個消息,這些親戚如釋重負,臉上甚至洋溢出喜悅的笑容,都在說「終於關了」,「你終於想通了」,「你怎麼這麼執拗,到現在才看清楚形勢」。

我這次太魯莽了,以後如果再創業,寧願自己來也不跟人合夥了,除非是患難兄弟或者是信任度非常高的朋友。

疫情期間催生的業務,因沒有更大想象力而停止

劉一暘 | 35歲 北京嫩芽茁壯科技創始人

我之前是大廠的產品經理,2015年開始創業,先做了一個互聯網+心理學平台,後來做過一個穿衣搭配的平台,但都因為商業模式沒跑通,沒能繼續做下去。

今年2月,我觀察到疫情期間小孩都不能上幼兒園,我身邊不少朋友包括我自己都有請人上門帶小孩的需求,我就搭建了一個上門幼教平台,篩選了一些幼兒園老師,後來我把這些老師發展成兼職員工,幫我一起去網上篩選簡歷、面試。

我們的收費是5000元-7000元一個月,平台收20%的服務費,其中5%-15%給團隊勞務,剩下的小部分用來宣傳,最後利潤大約在3%左右。

實際執行起來還是有難度的,很多家長和他們家裡的老人很難伺候。有一次我們推薦了一個老師,客戶不滿意,但那個老師特別用心。客戶要換老師,也說不出什麼理由,最後弄得大家挺不開心。還有我們上門服務的大多數是年輕的女老師,她們的安全問題也不太好保證。

不到半年時間,我們做了100多單,最終稍微有一些利潤。這是一個時機造就的生意,疫情結束後,幼兒園開學,這個需求也就大大減少了。

一開始我的想法是用這種方式抓住這批幼兒家長,還能做更多拓展性的事情。比如老師每天發孩子的照片、發通知,如果做成小程序,小孩的親屬肯定會每天看,都是我們的流量,或者做成社群,將來賣書、賣課、賣教具等,能搭建商城體系。

但我們嘗試之後的結論是,這個模式很難規模化,商業化實現路徑比較長,而且利潤率也比較低,所以一些嘗試停留在想象階段。

通過這三次創業,我認知上有了進步。我選的幾個項目太偏向個性化服務了,女性創業很容易找小而美的東西,但是不賺錢。我還會再次創業,但要改變我以往創業選擇模式的傾向。

總想着燒錢做規模,其實應該想怎麼活下來

王明 | 35歲 餐飲SaaS創業者

3年前,我放棄了在北京多年的積累,帶着全家南下開啟創業的征途。剛開始充滿雄心壯志想做個平台,想做一個1000億美金的生意,現在想想都覺得汗顏。

最初是加入到一個4000人以上的大型團隊擔任高管。去年整個企業服務、SaaS都比較火,我們就想着做一點事情,公司大老闆也支持。於是我從大公司出來,帶了80個人單獨開始創業。

一開始我們想做與支付相關的事情,比如餐飲行業的掃碼支付。但是我們發現,由於激烈的競爭和產品的單一,客戶都是中小企業為主,導致支付缺乏粘性,流失率高、活躍率低。因此,提高支付的粘性就成為了我們需要探索的方向,最後我們選擇幫助企業做增長。

沒想到這一腳就邁到了更大的坑裡。一開始我們是覺得我們的團隊獲客能力不行,於是我靠着講課等各種方式獲客。等真正有了客戶,我才惶恐起來,說明問題不在於獲客,而在於落地。客戶來了,我反而憂慮。

由於餐飲行業嚴重非標、客戶分散和從業者受教育程度不一,導致研發成本、銷售成本和運營成本居高不下。加上本地生活服務的巨頭入場,低價競爭,擾亂市場行情,讓原本就不太賺錢的廠商更加雪上加霜。

並且,餐飲行業的整體付費意識淡薄。我們幫一個公司實現了營收、利潤50%以上的增長,但我們只收了5000塊錢,而且還是我們在催了半年之後企業才願意付的。

總而言之,就是商業模式沒能跑通。

當我們還在四處找方向復盤的時候,我們背後的出資方跟我說,公司沒錢了,解散了吧。我這才意識到公司融的錢已經燒沒了。當時把所有中高層叫來一起開了個會,話沒說兩句,我們的HR就哭了,她一哭我也跟着哭了。

後來我們80個人的團隊只保留了十人左右,做了一點小生意賺了錢,最後所有的員工都妥善安置,也算是善始善終吧。

事後我反思,其實是對行業缺乏敬畏心的。我們這一代人深受互聯網洗禮,總是想一開始就搞一個平台,想要燒錢做規模。實際上不是這樣的,創業公司第一天其實應該想的是怎麼樣活下來,或者怎麼樣去賺錢,而不是一開始就想着燒錢等着有人來接盤。我甚至一開始都沒有掌握財務狀況,那個時候我們80個人融了500萬元,兩三個月就花完了。

在大公司待久了,創業想當然的樂觀

孟奇 | 34歲 便利店行業創業者

我的創業項目是在快遞驛站里做便利店,店中店。從去年9月開始做,剛開始運營的比較順利,也很順利地拿到了融資。

但是因為疫情,連續三四個月沒辦法經營,本來當初和投資人的約定就是融資到賬時間和開店的數量掛鈎,結果店沒開出來,按照計劃應該在春節後到賬的投資就沒有了。

便利店這個行業的特點就是薄利多銷,「模式依賴規模,規模依賴資本」,如果不迅速做大規模,後期成本就會越來越高,每一個店都將成為失血點。連續三四個月沒有收入,貨品有耗損、進貨賒賬,死撐了幾個月實在撐不下去了。

我不會把項目失敗的全部原因都甩給疫情,後來我自己復盤時發現,自身的問題挺多的:

第一,我在成熟的大公司工作得太久了,12年互聯網大廠的工作經歷讓我形成了思維慣性、給了我太多資源便利。因為成熟的平台有成熟固定的做事流程、部門之間的協同也很順暢,太多流程性、支持性的後勤工作都有人幫你做好。之前我作為高管,從來都不會考慮、也不覺得是問題的問題,在創業時都是棘手的問題。

舉個簡單的例子,之前我在大廠工作的時候,如果有顧客投訴,會有專門的客服部門解決;如果是惡意投訴,會有成熟的法務團隊來解決。但是我自己開店時候,顧客吃壞了肚子,自己根本判斷不出來是不是自家商品的問題,人家說就是在你這吃壞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一次小小的顧客投訴可能就會讓我手忙腳亂。

更不用說之前打着大廠平台的旗號和人談合作、拉融資,比自己單打獨鬥容易太多了。

第二,我過於高估了模式的重要性,以為有了好的模式就是創業成功的保障。創業之前,我非常激動於想出了、算好了一種能夠跑通的商業模式,沒有太顧及創業團隊成員之間能力的互補性。現在才意識到,我帶出來創業的成員都是和我的能力、類型一致的,更擅長運營業務,但團隊裡沒有擅長財務及融資的。我現在覺得,對於創業而言,模式重要,但團隊更重要。

這個項目高度依賴融資,當我焦頭爛額找融資的時候,有種置於資本「擊鼓傳花」遊戲當中的感覺,我接觸到的大部分資方並不是以扶持業務為目的,而是為了短期內能引入新的資本入場,好讓他趕緊離場。也有資方出於「借鑑」目的,純粹來溝通方案,實際上沒打算投資的。

原來我在互聯網公司做高管,薪酬相對優渥,而自己創業期間,差不多十個多月沒有收入不說,還賠了幾百萬。2020年最大的感受?能活着就很不錯了。暫時不會把創業納入自己未來幾年的職業規劃中了。

PART4 那些遺憾和不甘

看到我原來的地盤「江山易主」,感慨萬千

Will | 30歲 城市民宿項目創業者

今年,我陸續關停了鎮江、杭州、揚州、北京的民宿門店。

疫情之間,團隊開始算賬,發現雖然揚州、鎮江地區的租售比會比較高,但實際算下來只有北京的門店是賺錢的。

北京一套房子租金要8000元,租售比1.6,相當於一個月的營收是在13000元左右。但在揚州,一套房子租金是2000元,即使跑出了2.0的租售比,營業收入也只有4000元。

在全國,我們都是25個房間為一個門店,人員配置和成本是一樣的。但最後發現,除了北京,其他城市的賬算不過來。城市民宿在小城市不一定賺錢,這和我們之前的設想有出入。

我最難割捨的是北京,因為在北京是絕對賺錢的,也是我們的大本營。

原本在業務停擺3個月後,Airbnb等平台宣布4月30號以後重啟運營,我們看到了一點希望,但6月中旬北京新發地又出現第二波疫情。

堅守的成本越來越高,我只能斷臂求生,做出關停決定的時候,全公司上下沒有一個反對的聲音,那一刻我真的非常懷疑自己。但與其拖累更多人,不如當下就把決定給做了,給所有人一個交代。但心裡還是有不甘,後來回北京,看到原來我的地盤已經「江山易主」,心裡感慨萬千。

這次經歷讓我意識到,創業不要選擇對抗性特別強的行業,例如城市民宿,你可能動不動就要跟房東、中介、租客撕起來,同時你會發現,即使掙了錢,也是因為行業在短期內很難去規範化和標準化,才有了暫時的高毛利潤,所以一開始可以賺到easy money,但這沒有什麼特別了不起的,資本方也不太願意進入這個行業。

去年我的公司大規模擴張,我其實根本沒有做什麼事情,就自然而然得到了這一切。但是今年的每一天,我都得應對挑戰,這才重新有了努力活着的感覺。

疫情讓我虧了非常多的錢,我曾在一個月里大概飛了20多趟,見不同的投資人。這個過程中,我學會了一件事。原本我都是求着他們給我錢,後來我意識到,他們雖然給了我錢,但是我給了他們賺錢的機會,這是平等的。「50萬以下的投資是給你面子,50萬以上的投資,都是動過腦子的,大膽去聊。」一位投資人教我。

資本說三年不看酒店業,我們的堅持瞬間沒意義了

Ben | 38歲 酒店業創業者

我的這個創業項目是做酒店的連鎖化改造。

這是我第一次創業,基於自己多年的行業工作經驗和對酒店業接下來3-5年的發展前景預判,我覺得這個項目有很大的空間和機會。果然,融資很順利。從去年8月開始談融資,2個月後就拿到了400萬,還談好了下一輪融資的時間,項目很快就開始啟動了。

結果,疫情來了,對旅遊行業的打擊非常大,接下來整個行業能恢復到什麼程度是個未知數。從數據來看,整個行業的盈虧平衡線都很難達到。最要命的是,我再和投資人溝通融資的時候,他們明確地告訴我:接下來三年可能都不會再關注酒店行業了。

合作的投資方表明態度之後,我不死心,又去找騰訊系、阿里系內部分管投資業務的高管溝通,發現投資人的態度都是「線下的業務繞道走」,我就徹底看清狀況了。本來是一個有生命力、能夠看到未來的項目,疫情一來,原來驗證好的數據都變成了非正常狀態。

融資碰壁之後,公司賬上還剩200萬,我就本着對員工、投資方負責的態度,在公司狀態比較好的時候,結束了這個項目的生命,把剩下的錢還給了投資方,公司也沒有出現裁員、降薪、死撐這種戲碼。

畢竟局勢擺在這裡,大家也都清楚公司的生死已經不是由人來決定的了,所以我跟員工們解釋完之後,大家也都能理解。

作出放棄這個項目的決定之後,我把員工的去向都提前做好了安排,只是覺得特別對不起投資人。投資人當初是基於信任投資的我們,大家的目標也是朝着一個方向去的,但後來沒有繼續往前走,還是挺遺憾的。

現在回頭來看,這個項目從團隊到管理到商業模型都是非常優秀的,這個項目前期推進就是依賴融資,這並不算什麼模式上的硬傷,因為像美團這種公司,一開始也是需要一輪輪的資本支持的。如果在資金方面能給到支持,我和我的創業夥伴仍然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項目。

關店那天,開心和不愉快,像放電影似的過了一遍

謝陽 | 30歲 小餐飲業創業者

在創業之前,我已經打了10年工,厭倦了受制於人的生活,就想開家自己的店。經熟人介紹,我花了1萬塊錢從一個大廚那裡學了餐飲里比較簡單的羊蠍子技術。

學了兩三個月之後,就籌劃着租店、裝修,終於在去年6月開業了。

我的生活變成了每天六七點起床買菜、煮肉、安排服務員打掃衛生,迎接中午的客人。午飯基本顧不上吃,忙到下午三四點,稍微收拾一下又招待晚上的客人,早的時候9點收工,晚的時候客人一直喝酒聊天到凌晨兩三點,我就陪到這個時候,第二天再早起。

說實話開店很累,但是和上班的累不一樣。上班總感覺有人管着,不太舒服,但現在有自己的奮鬥目標,一門心思想着多賺錢多開店,就不覺得累了。

因為店開在景區附近,能保證客流量,客人的反饋也不錯,經營狀況比較理想,也賺了一些錢。當時我想着,等第一家店的情況穩定之後,再去開下一家店,那時的終極目標就是開很多家羊蠍子店。

正當我滿懷期待、充滿幹勁的時候,疫情來了。我所在的區域流動人口比較多,疫情防控比較嚴格,今年3月才允許復工。往年四五月份是旅遊旺季,但今年客流大幅減少,我的店鋪經營狀況也跟着受影響,一年的房租到期我就不幹了。

關店的時候有很多不舍,畢竟這是自己用心經營的店。在這家店留下的開心和不愉快都像過電影似的過了一遍:

第一天開業時,本以為會有很多人來,但是人很少,來的第一桌客人是一對情侶,吃飯的過程中倆人一直鬧彆扭,雖然明知道那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和菜品沒什麼關係,但還是會覺得沮喪和自責,因為我就想讓來店裡的客人都高高興興地吃飯。

開店過程中我最高興、印象最深的一天就是來了一桌十個人,一共點了14鍋羊蠍子,把我店裡的羊蠍子都買完了,還要繼續點。自己做的東西都能賣完,說明客人對味道滿意,開店的幸福就是這麼細小而簡單。

開這個店的本金是我前十年打工掙的,因為這個店賠進去10多萬,是我一半的積蓄。關掉這家店我覺得是及時止損,雖然店關了,但我開店的夢想還在,等疫情完全過去之後,我還是會想着再開店的。

合伙人的方向我認可,但現階段實在沒辦法堅持了

林殊 | 34歲 互聯網醫療創業者

今年9月,在尋求下一輪融資時,我因為與合伙人發展方向上的分歧,最終選擇帶醫療團隊出走。到現在,小程序已經關閉三個月,公眾號也不維護了。

我是臨床醫學背景,本碩博連讀,在體制內做了4年醫生後,想在醫療健康方面創業,這個項目在2018年啟動。我的合伙人是醫療信息化出身。

具體業務分兩塊,一塊業務是做定製化醫療,開展垂直領域細分的小專科,服務中高端消費群體;另一塊業務是運營面向大眾的第三方檢測中心。

定製化醫療業務的問題比較突出,雖然我們有專職醫生和兼職醫生,但引流過於依賴兼職醫生,他們是各大醫院的專家,自帶流量。這部分業務不但有區域限制,而且沒辦法標準化,屬於資源資本雙依賴型,盈利和投入不成正比。

第三方檢測業務中的遺傳病、優生優育、腫瘤項目開展得不錯,今年還有大批量核酸檢測業務。我們作為乙方,服務的甲方主要是醫院和一些社區、企業單位。這條產業鏈非常成熟完整,但客戶有了,依然很難,因為甲方的結算周期過長,我們在甲方面前沒有議價權,拖欠再正常不過。

而且競爭愈加激烈,某公司在武漢投放了一個區域性的檢測中心,直接將我們的優勢項目「先天遺傳病篩查」對武漢市所有孕婦全免;疫情之後,武漢醫院的承載能力遠高於其他城市,我們能從社會上募集到的檢測項目基本為0。在武漢,我們失去了大部分市場。

我們最初的設想是做一個小閉環,通過購買私域流量和依賴手頭的資源做基層醫療服務的下沉,將這些用戶通過互聯網手段集中到自己的流量池裡,再做數據挖掘和分析,打造一個微型健康平台,再拓展到電商服務,比如推健康類的服務、產品如零食、代餐。

但只是現階段的小程序、公眾號,購買流量的成本損耗就遠遠超出預期,而且轉化率並不可觀。

今年9月,在準備找新資金的時候,我們出現了嚴重的分歧,我就把醫療團隊帶走了。

他想把資金繼續拿去做醫療信息化,側重於互聯網平台。我認可這條路線,但甲方拖欠的資金遲遲不到位,新一輪融資也沒進來,我想把資金用於檢驗中心的擴建,抓眼前的業務。我認為以我們的體量和資金實力,現階段不適合再去鋪互聯網,不然就血本無歸了。可能我有我的局限性,但我實在沒辦法堅持了。

我要對醫療團隊負責,一部分成員是我的師弟師妹,他們本來應該有更好的工作機會,但被我洗腦了。創業失敗,最愧疚的是我的父母,以我的學歷和資歷,可以在醫院做臨床醫生,受人尊敬,但我力排眾難,出來創業,和合伙人兩年不領一分錢。

接下來,我還是會繼續創業,現在比較看好醫療結構的下沉和細分。回到體制內,可能是最後的選擇,當我不再具備競爭力的時候。

關掉15家乾洗店,告別紙醉金迷從頭開始

海濤 | 30歲 乾洗店老闆

我20歲退伍創業白手起家,借了20萬開了第一家乾洗店。八年內開了十五家乾洗店,一個水洗廠,一家桌遊吧,年營業額兩百多萬,也曾紙醉金迷,在當地洗衣行業內名噪一時。

但今年,我差點一無所有,裡面的故事能說上三天三夜。

先說桌遊吧,開了三年,好的時候一個月大概能有三四萬收入。但其實桌遊吧本身已經在走下坡路了,狼人殺線上能玩,幾個朋友自己在家也能完,對我們的衝擊比較大,主要是靠劇本殺維持生意。但因為疫情大家也都不願意出來,今年就忍痛關掉了。

客戶玩狼人殺的老照片 來源 / 受訪者供圖

再說我手裡的15家乾洗店,有直營有加盟,現在基本全關了,只剩水洗廠還在勉強支撐。我上面有大合伙人,下面有加盟商這類小合伙人,本來大家做生意是為了賺錢,到最後不光店沒了,這個品牌也沒了,大家心裡都很遺憾。

這次疫情,對乾洗行業也有很大打擊,一是大家不像以前那樣願意到處走動,二是因為大家經歷了疫情,手裡面也沒有那麼多閒錢,買衣服都不願意買太貴的,更別說保養了。一些名貴的衣服像皮衣皮草,以及包包這些,他們都選擇不洗。

乾洗店是一門會員生意,以往客戶都是三千兩千的充,今年很多客戶都不願意去花這個錢,還願意充卡的老客戶也就只充個三五百,生意比往年差了很多。

我做乾洗店生意這麼多年,遇到過不少坑,其中跟e袋洗的合作,就讓我們元氣大傷。那一段時間e袋洗突然拉高了單量,還有人天天守在我廠里催我們先洗他們的衣服,直接把我的水洗廠搞崩潰了,我們基本上是半放棄門店的客戶,全力去洗他們的衣服。很多店裡的衣服全都長期積壓,有客戶甚至一個月都拿不到衣服,直接說下次再也不來我店裡洗衣服了。

為此,我終止了和e袋洗的合作,但沒想到他們早就找好了下家,不光如此,他們的管家還偷偷挖我店裡的客戶,後來我們自己人也有一些內訌,總之度過了一段非常黑暗的時光。

我們乾洗店業績最好的時候,一個月大概能做到八九萬的收入。以前像某一個店,一年拉營業收入的清單差不多是在40萬左右,今年可能只有幾萬塊錢,完全夠不上房租、人工和水電費,基本沒有太多挽救的空間,只能關店。

剛關店那會,對我的打擊實在是太大。現在我振作起來了,重新開始做乾洗行業,雖然借了不少錢,壓力也很大,但是至少回歸了這種在生意上忙碌的狀態,努力維持生計吧。

*題圖及文中配圖均來源於Pexels。應受訪者要求,文中牛吉顏、李曦、塞亞、知冬、徐隆、張銘、陳浮昔、許墨聞、Anne、王明、Will、林殊、海濤為化名。

評論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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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24 14:03:08

給出的方案很有意義很實用,對我的幫助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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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14 01:11:43

可以幫助複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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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27 16:07:24

可以幫助複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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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27 19:0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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