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研寄宿學校里 年輕人的希望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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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宿考研機構們帶着原始的吸引力,同時又混雜了殘酷職場的推力、渴求學歷的拉力,把天南地北的考研人拽到了一起。這裡成了很多年輕人的「避難所」,也成了「桃花源」。

文 | 王雙興

編輯 | 楚明

運營 | 以繁

考研寄宿學校里 年輕人的希望和恐懼

圖 | 王雙興(除特殊標註外)

這裡的一切與「研」有關

每天早晨7點,周然會準時出現在院子裡,一把小馬扎,一本單詞書,垂着腦袋念上一會兒,然後閉上眼,仰起頭默背。馬尾松松垮垮地綁着,黑框眼鏡後面,是幾個月沒化過妝的臉。

她和幾千個年輕人一樣,寄宿在青島農業大學附近的考研機構里。過去幾年,來這兒備考的人越來越多,於是產業慢慢形成、擴大。時間久了,這裡的一切都和「研」相關。

自習室的桌子之間擋有隔板,每個空格里裝着不同專業的考研夢,以及金融教輔、設計理論或者考研紅寶書;院子裡立着的鐵管之間被拉起橫幅,紅底黃字寫着「努力只能過線,拼命才能上岸」;優秀學員的個人檔案隨處可見,上面寫着錄取院校和初複試分數,在寄語的位置,他們說:「考研的成功真的沒有捷徑,就是一次次枯燥的重複和加倍努力的學習。」

▲ 寄宿學校院子裡的考研標語。

在機構的食堂里坐上一會兒,就能聽到不少「考研黑話」:二戰(第二次考)、上岸(考上)、旱區(閱卷嚴、壓分的地區)和水區(閱卷給分高的地區)、洗瓶子(進實驗室後的基本技能)……食堂是整個機構里氛圍最輕鬆的地方,但也有人悶着頭吃飯,吃着吃着,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

機構的工作人員也大多和「研」有關。超市售貨員是一戰失利準備二戰的兼職學生,招生老師有的是中途放棄考研決意找工作的,有的是已經上岸的,還有的是邊在機構工作邊繼續考研的人。

帶新人參觀時,「金句」總是脫口而出。一名自己也在考研的招生老師指着自習室里隨處可見的複習資料和旁人說:「今天看的書都是明天賺的錢啊。」

周然所在的機構是附近最大的一家,能容納2000人。建築呈四邊形,東西兩棟分別是背誦室和食堂,南北兩棟則是男女宿舍區,每棟樓的一層被改造成自習室。

在青島農業大學附近,一條街上,隔幾十米就能遇到一家同類機構,從頭走到尾,能看到七八個不同顏色的招牌。在學校西南和東側,還有幾家夾在工業園區、養老院和樹林之間,大大小小的考研寄宿機構也有十餘家。

在社交媒體上,考研學生們梳理這一新興產業的脈絡時,青農被視為「源頭」之一。

其中一家機構的負責人徐天總結,作為「全國四大考研基地」「三大考研二戰聖地」之一,青農一直以考研人數多、二戰人數多而著稱。起初,機構們大多把青農學生視為目標客戶,但後來,漸漸有外省市學生前來寄宿,於是機構也越開越多。同時,青島環境好,青農所在的城陽區地價低,依託學校可以給學生提供衣食住行的便利以及心理上的安全感,也都在機構選址的考慮範圍內。

徐天所在的公司主要做教育培訓,去年,因為嗅到新的商機,開闢新項目,加入到考研寄宿機構的賽道里。這些機構,有的藉助青農閒置的宿舍樓,有的在學校附近租購場地,還有的和徐天所在的公司一樣,是由受疫情影響、經營難以為繼的酒店改造的。

宿舍、自習室、背誦室是每個機構的標配,條件更好、場地更大的,則可以提供食堂和超市。備考半年,學生們根據所選的宿舍類型支付費用,單人間金額往往過萬,人數最多的八人間則大多收費三四千元。這些機構像簡易版的大學,滿足考研人的基本生活需求——有人把它總結為「販賣空間和氛圍的服務」。

▲ 寄宿學校內的背誦室。圖 / 受訪者提供

在這裡,學習是唯一的主題,也是唯一的評價體系。很少有人關心其他人的「過去」和「未來」,只有學歷是最常被過問的。畢業於名校的學生和打算考名校的學生,一概被奉為「大神」。一個女孩聽說另一個女孩的本科院校是自己選擇的研究生院校時,先為巧合而激動,緊接着又失落了起來:你的起點就是我的終點。

「考一個更高的學歷很有必要」

只有考研這個終極目標是明確的,關於其他,周然沒太多具體的規劃:先上岸就行,一本二本都行。她回過頭看,覺得以前走過的坑坑窪窪的路,都是因為學歷不夠好,現在只要往上爬爬,「再進社會應該能更順一點吧?」

周然畢業於一所三本大學的計算機專業,當時,親戚們覺得「小姑娘幹不了編程」,一心要幫她找「安穩輕鬆」的工作。一群親戚一起幫忙,但因為「也不是名牌大學畢業的」,花了不少時間,最後才托關係把她送進了當地一家公司的市場部。

第一份工作,因為業務不熟悉還被同事說閒話,周然一賭氣辭職了;很快換了第二份工作,但因為前面有位幹了十幾年的市場經理,覺得看不到上升空間,也辭了;接着是第三份、第四份……畢業3年,周然換了五六家公司。

再找工作時,她想着能找「不壓榨員工的大公司」,簡歷投出去十多份,沒有回音;想找一份「穩定的清閒的不用24小時在線」的工作,但大多需要學歷和相關領域的工作經驗;而自己的計算機專業更新換代太快,畢業幾年之後再想回也已經回不去了——再一次,她把這些統一歸結為「學歷低」。

緊接着,「學歷危機」也蔓延到了婚戀世界。周然覺得,相親市場也在無形中給人劃分等級。在閒聊時,她幾次提起「門當戶對」。「學歷特別好的人家不會給你介紹,因為你(的學歷)夠不到他的層次;家庭條件特別好的、特別有錢的人家也不會給你介紹,人家一般都想找個學歷或者工作能拿得出手、帶出去有面子的。」周然說:「我什麼都拿不出手。」

如今的男朋友是在相親中遇到的,在介紹起對方時,周然習慣性地拿出學歷和工作標籤:一本大學畢業,但「家是農村的,而且不到一米七,還是個胖墩,所以之前別人各種介紹都不成」。但周然覺得,這符合自己心裡的「門當戶對」。

周然辭職後,工作的焦慮立刻被失業的焦慮替換。待業期,聽說表弟辭職考研並且順利上岸了,周然突然看到了另一種可能性,也開始搜起了考研的信息。工作時的崩潰,找工作時的碰壁,大大小小的風浪匯集在一起,都變成了推着她往考研路上走的動力。

男友也支持她考研,「特別特別支持」,雖然,她心裡也想過:到底是因為他也希望配偶「學歷或者工作能拿得出手、帶出去有面子」,還是因為他自己從農村考出去,打心底里認可學歷能改變命運。反正,他說:「考一個更高的學歷很有必要。」

周然決定考研。也只有這個決定是清晰的。至於其他,草率到有些像玩笑:愛吃肉夾饃和羊肉湯,所以報考院校選擇了西安;以前報銷、核算時接觸到會計,覺得這個崗位被全公司「供着」,所以選擇了會計專業。

這一選擇很快在親戚們那裡得到了確認,大家說:北上廣競爭激烈,西北則好多了;女孩子還是要穩定下來,考個研再考個證,到任何時候都會受歡迎。周然確定了,就考會計。

決定考研後,考慮到自己自制力差,她從網上搜了搜寄宿考研,然後挑了家帶食堂的,住了進來。

附近這些大大小小的寄宿考研機構,準備二戰的李威全都考察過。他借着出去玩的名義從老家威海跑來「寄宿考研聖地」青島,看環境,問價格,給自己挑好了一家備考機構。

▲ 校外掛的宣傳招牌。

和周然不同,李威沒走過社會上坑坑窪窪的路,他1999年出生,從大三開始考研,想在走出象牙塔前,給自己更高一點的起點。

李威在高考那年發揮失常,也沒復讀,進了江西一所二本院校;選專業也並非出於自己的意願,在職校當老師的親戚說,建築和房地產行業收入高、前景好,於是幫他選了工程管理。

很多個受訪者都提到了「親戚」。有人按照親戚的建議選擇專業,考教師、考銀行、考公務員,意味着穩定。在飛速變化的時代,關於未來的出路,年輕人們卻變得愈加保守,更加追求安全感。

但親戚們的視野常常是有限的,幾年後李威意識到,事實上,自己踏入這個專業時,房地產行業的「黃金十年」早就過去了。

入學後,起初是不甘心,總覺得自己屬於「更好」的地方。慢慢地,不甘變成了嚮往。李威到一家房地產公司實習,公司坐落在上海大學裡,實習生也大多來自上大或是上海的其他高校,李威覺得,「人生的參差一下就被拉開了」。

雖然實習期大家的工作內容都相仿,但項目領導會更傾向於把重要任務交給名校生,李威私下裡和前輩打聽公司的用人門檻,得到的消息是:要是學歷和學校不夠好,你的簡歷人家可能連看也不看。

李威也和本專業的學長學姐們諮詢過,得到的信息同樣殘酷:不用說頭部房企,100強們招聘的應屆生基本上都來自建築老八校,再加上那些985、211學校。另一方面,年輕人遵循經驗扎進熱門行業,也抬高了這個行業的門檻,就導致學歷越抬越高。

作為「雙非院校」的畢業生,他們進入名企可能性要降低許多。李威視線範圍內就業最好的一個學長進了江西本地一家房地產開發企業做策劃,過萬的月薪足夠體面,但工作中要拿出很大一部分時間和精力「研究怎麼把PPT做得好看」。

那時起,李威動了考研的念頭。

心理上的烏托邦

這樣的初衷在年輕人中很有普遍性。似乎每個熱門專業對應的行業都「卷」得厲害,於是考研成了為數不多的應對途徑;但考研的人越來越多,考研本身也變得「卷」起來。

▲ 站在院子裡背書的備考生。圖 / 受訪者提供

學設計的嘉嘉說,本科畢業的出路大多是在老師的幫助下找到一份工作,然後從設計助理開始做起,換句話說,就是「打雜」。雖然研究生畢業也要從助理開始做起,但「他們更願意把新的機會給研究生」。

學會計的天天說,只有本科畢業後才能考註冊會計證,而沒有證去工作的本科畢業生,「那些老會計會非常看不起你」,也意味着,經驗和技能都很難被傳授。

中國教育在線編制的《2021全國研究生招生調查報告》中的數據顯示:2021年考研報考人數377萬,較2020年341萬增加36萬,增幅10.6%。而在2016年,這一數字為177萬,此後幾年一路上漲。

越來越多的人考研,有網友開玩笑:就連某音樂的熱評三巨頭都變成了考研、失戀、考研且失戀。在山東,考研的氛圍尤其濃郁,這裡2021年研究生報考人數為34.8萬人,比上一年度增加3.5萬,考研人數和增量均為全國之最。

一個備考的女孩說,自己哥哥七八年前大學畢業,導師「求着他考自己的研究生」;七八年之後,身邊一群人考研,就算考上了,也需要自己聯繫導師。她回憶,大三那年,「就好像全班都在考研」,一宿舍3個人,除了自己在猶豫,其他人都鐵了心要考研;後來大四宿舍整合,她被分到新的宿舍,6個人,又全都在考研,「就好像不考不行,趕鴨子上架似的,就去考研了」。

同樣寫進《2021全國研究生招生調查報告》的還有:「目前考研熱度較高與我國經濟處於轉型期相關。特別是在新冠疫情的影響下,就業壓力變大,迫使更多的應屆畢業生及往屆生考研,緩解就業壓力的同時,以提升競爭力。」當疫情加劇了社會的風險,當未知的世界讓年輕人沒有安全感,考研成了迷茫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一個在機構里做招生老師的女生說,以前在學校時,恨不得趕緊畢業,趕緊面試、實習、工作,覺得未來有無限可能,會像職場劇女主一樣,穿着西裝和高跟鞋進出寫字樓。

「真進了社會,發現自己被按在地上摩擦。」大四那年,她找了一份在央企的實習,眼看着就要轉正了,疫情來了,實習生們被委婉辭退。「本來有事干,忽然一下沒事幹了,沒目標了,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

她開始亂投醫般地找工作。待遇好的學歷不夠,不限學歷的待遇不行,就算最終把對工作內容的要求已經降到了可以忍受「坐在電腦前敲字」,依然沒有合適的崗位:「有的待遇每月只有不到四千,在市里,租房就要花掉兩三千。」——而青農附近的考研機構,寄宿費用在四五千左右,半年。

前不久,那個女生拍了畢業照,快門按下來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和學校徹底沒有關係了。失去最後的庇護所,女孩決定考研。

這個本該踏進職場的女生突然變得很忙,一邊在機構里兼職負責招生,一邊準備後半年的考研複習,同時,還參與了教師證的考試。以前,父母和所有家長一樣,勸她考教師,但她「挺叛逆的」不願意考,疫情爆發後,工作泡湯了,很多企業都受到影響,但老師們的飯碗依然捧在手裡——上網課——女孩突然覺得,「真香」了。

但不管是留在機構里工作,還是考證當老師,都讓她覺得「好像被困在這裡了」。考研看似成了困頓時刻的一個出路:「總感覺考研意味着會有更多可能。」

寄宿考研機構也就成了很多年輕人的「避難所」。

李威聽學長學姐說過,在機構里,很多人像「打了雞血」似的學習,就算早上5點多起床,都有比自己更早的;就算夜裡12點多回宿舍,都還有人留在自習室。李威覺得,這樣的氛圍能督促自己更刻苦。

▲ 貼在自習室門上的提示。

一戰那年,趕上假期,李威回到家裡複習。家人的關心無處不在,但會變成一種壓力。餓不餓,吃不吃飯,複習進展如何,需不需要找個老師……傳到李威耳朵里,就會演變為:不能辜負他們的期盼。於是,關心越多,壓力越大。

家裡的氣氛變得微妙,很多不經意的細節會刺傷李威。有一次,一個親戚到家裡串門,隨口問起李威的考研情況,沒等李威說話,媽媽就站了出來,努力解釋:「考上了,能調劑,但是他不想去,所以才想再考一年,考個好的。」

李威聽見,在一旁不吭聲,但心裡難受。有憤懣,又不知道是在生誰的氣、有什麼資格生氣;也有慚愧,總覺得好像自己的「失敗」傷害了家人;還有點「知恥而後勇」的力量感夾在裡面,然後和自己說「二戰必須要爭氣」。

李威的父母做海鮮生意,早出晚歸,靠體力謀生活。當自己失去了「學生」的身份,待在自己家裡這件事,突然變得沒那麼理所應當了,他覺得,寄宿,也許可以通過距離減輕一些情感上的負擔。這意味着幫自己排除環境上的不確定因素,還有同齡人之間的資源和信息共享,更重要的是,為自己尋找一個心理上的烏托邦——在這裡,所有人都是「失敗者」,沒有誰會嫉妒誰,也沒有誰會嘲笑誰。

和周遭的考研學子比起來,嘉嘉和天天顯得鬆弛又快樂——今天春天,在連續兩年考研後,兩個人都上岸了——但兩個人都留在這裡。

最近兩年的時間都用來複習考研了,和從前的朋友聯繫越來越少,新的交際網建立在考研學校里,留在這兒,讓人覺得熟悉,也足夠舒適,她們打算一直住到研究生開學。

「在黑屋子裡洗衣服」

考研人的作息和日程大多相似,每天早晨六七點鐘起床,晚上12點左右睡覺,中間的時間除了去食堂吃飯,都放在自習室里。中午,很多人趴在桌上睡,「人體鬧鐘」會在15到20分鐘後叫醒主人——胳膊壓麻了。

學上一段時間,就會莫名出現煩躁和疲憊,嘉嘉當時的放鬆方式是打遊戲:反正學不進去,近乎瘋狂地一直打一直打,但事實上,負面情緒很難通過這樣的方式消解,一想到大家都去自習室學習了,自己卻在打遊戲,又被累加了焦慮。

▲ 自習室里正在打遊戲消遣的備考生。

一家機構的負責人徐天說,去年他當了好久的心理諮詢師。臨近考研時,徐天幾乎每天晚上要在機構待到一兩點鐘,一會兒有男孩叫他:「哥,去抽根煙。」一會兒有女孩來預約:「哥,你待會兒有時間嗎,找你聊聊。」有人緊張到連續幾天睡不着,有人擔心再考不上沒辦法和家人交代,有人不知道怎麼處理和舍友的關係,也有人問:「就算考上了,以後要走向哪裡呢?」

那些傾訴和迷茫大多不需要回應,那時候的徐天像個樹洞,裡面塞滿形形色色的壓力。

天天說,當初在考試前,她甚至把考試的所有步驟都在腦袋裡模擬了無數遍:帶幾根筆,怎麼把筆掏出來;試卷有幾頁,怎麼接才能不折損。不止模擬考試步驟,還包括考前的一切:怎麼背上書包,怎麼走出賓館,怎麼打車,如果打不上車怎麼辦走到考場……「甚至緊張到過馬路的時候都在想:車你千萬不要撞到我,我是考研的,我非得考上。你知道那時候我還想什麼嗎?如果真的倒霉遇到意外,傷害我這隻手(左手),千萬不要傷害我這隻手(右手),這隻手是拿筆的。」

但不論嘉嘉、天天還是李威,一戰都沒能收到好的消息。李威把考研比喻成在黑屋子裡洗衣服,要拿到外面才知道洗得是不是乾淨。他覺得,高考時有同學一起學習,有老師督促複習,定期還有考試來階段性檢測。比起來,考研更像一個人的戰爭,埋着頭把衣服來來回回地洗,但等拿到外面,也不見得洗得絕對乾淨。

李威的一戰成績過了國家線,足夠調劑到非雙一流大學,親戚們勸他,先把伸手就能拿到的東西拿到手,實在不行以後還能考博、考公務員。媽媽還去找了「大師」,對方表示「應該去上」。

「憑什麼算命先生一張嘴一閉嘴就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啊?憑什麼啊?」 李威覺得心裡窩了一堆委屈,「高考就是一個妥協的過程,我不想再妥協一次了。」

「不甘心」,三個人選擇二戰的理由都一樣。

攀岩

現在,考研的人越來越多,「二戰」甚至「N戰」「脫產考研」也成為越來越普遍的現象。數據顯示,2020年報名的應屆生人數為180.96萬,而往屆生人數達到196.04萬。

考研的年輕人們說,起初還會覺得難以啟齒,後來開始發現,二戰這件事,好像變得沒什麼大不了了。在考研交流群里,大家也都坦然地分享自己的一戰經驗。同行者多了,也就不覺得自己是失敗的異類了。

▲ 學校里隨處可見的標語。

李威的父母最終肯同意和支持他二戰的一個重要原因也是:身邊有三四個朋友家的孩子都選擇了二戰,這不再是「丟人」的事。

每個機構都有「傳奇」在學生中流傳。嘉嘉二機構里有個三戰的考生,每天在自習室埋着頭畫圖,最近她又看到他回來了,依然埋着頭畫圖,「四戰了,看不出有什麼」;天天遇到過一個只想考北大的,調劑到復旦都不去,一直考到了30多歲;另一家機構的招生老師說,曾經有位「六戰大神」,是個專科生,6年裡,心裡只有清華。

市場擴大,越來越多機構生長起來。徐天說,自己2018年大學畢業時,寄宿考研機構還很少,更多的是考研自習室;但到了2019年,它們開始一家一家地出現在青島;等2020年自家公司入局這個賽道時已經井噴式地爆發了,「青農附近六七家是有的」;到如今,數字至少又翻了一翻。

同一時間,「火種」也從山東蔓延到了全國。徐天能明顯地感覺到,去年住在自家機構里的280多個學生,有百分之三四十來自外省市;而今年,這個數字降低了一半,因為「到處都開了考研寄宿(機構)」。

機構之間的競爭也越來越激烈。在網上,隨手輸入關鍵詞,組團帖、避坑貼、測評帖等等就一頁一頁地跳出來,而其中不小的一部分,是廣告。它們大多有相仿的面目:以學生的身份和口吻講述自己的考研經歷、寄宿的必要性,然後在「對比多家機構」之後,最終指向某一家。

「招生戰」還包括自我宣傳和「互相傷害」。今天這家號稱斥巨資翻新宿舍,明天那家就對外宣稱花80萬修路;這家說那家「破舊小樓」,那家說這家「夜裡有大車經過」;有的跑去其他機構門口招生,把對方的客源「截胡」;還有的在朋友圈發起隔空罵戰,不點名,只說「某家機構」,但在配圖裡,一定若隱若現地保留着「某家機構」的大名。

有一天早晨,嘉嘉聽見窗外有人吵架,看了會兒熱鬧才知道,當天夜裡,隔壁一個機構的人拉來一大堆破舊自行車等雜物,把另一家機構門口的天橋給堵了——那條天橋是嘉嘉所在機構通往青農校園的路,也是它的招生「賣點」。

很多寄宿考研的學生在形形色色招生廣告下沒了主心骨,最終決定親自到當地參觀,為此還專門催生出了「考察團」的小生意。線下考察,通常清晨出發,傍晚返回,一次考察數家機構,每人只收取50元車費。組織者坦言,他們主要靠「機構返點」牟利。

機構們帶着原始的吸引力,同時又混雜了殘酷職場的推力、渴求學歷的拉力,把天南地北的考研人拽到了一起。

5月的一天下午,天天和嘉嘉在食堂角落裡刷劇,周然依然坐在院子裡背單詞。最近,李威找了一份家教工作,一個月後可以拿到2000元報酬。雖然遠遠不夠支付寄宿機構的費用,但可以自己承擔一部分二戰的開銷,「更心安理得一些」。

到六七月份,他會和新一批考研人一起,拉着行李箱住到寄宿機構里。箱子裡裝着生活用品,複習資料,希望以及恐懼。

「考研就像是在攀岩,腳下的石頭可能暫時會給你一種安全感,但你不確定它會不會掉,會在什麼時候掉。」李威說,「我害怕的是,萬一爬了很高時和它一起掉下去,代價挺大的。」

(周然、李威、嘉嘉、天天、徐天為化名。)

▲ 晚上還在自習室複習的學生。圖 / 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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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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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10 18:12:54

太感謝你了,我們現在都已經和好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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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04 03:05:11

可以幫助複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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