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是什麼？以影視作品為例談談個人看法

不止一人，不止一次，曾這樣問過我：「你相信愛情嗎？」我一臉茫然，不知如何作答，又不好意思不答，只得含糊其辭：「雖然我沒有，但我還是願意相信的。」我當時想：「自己沒有，並不代表別人沒有啊——不能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

愛情是什麼？當我們談論愛情的時候，到底在談些什麼？如果你認為的愛情與我認為的愛情不一樣，你提出的愛情問題，我該如何回答？我滿腹狐疑，苦苦思索。如果你和我一樣困惑不解，就請你暫時放空自己，好好地想象一下愛情的模樣。

趁此機會，我們一起來探討一個問題：「每逢情人節來臨，當你一如既往向愛人贈送鮮花的時候，你果真知道你手裡捧着的是什麼花嗎？」你可能不屑一顧：「廢話！這還用問嗎？肯定是玫瑰花啊！」別急，別急！你先別急着回答，再好好想想。

玫瑰，「玫瑰」

到花店去看看，仔細觀察那裡陳列的「玫瑰」，是不是你經常送的那一種？如果你覺得那就是玫瑰，恐怕你得閉門思過了。其實，那些花並非真正意義上的玫瑰，它們只不過是——切花月季！

圖 1 玫瑰

玫瑰和月季雖同屬薔薇科植物，卻有着不小的差別。

圖 2 月季

先說玫瑰——僅5月開花；花朵較小；花瓣皺而嬌嫩；花形稍微遜色；花色較少，一般為紫紅、粉、白等顏色；葉皺縮，無光澤；刺硬密；多用於飲食、入藥，以及提取香精……

圖 3 玫瑰釋義

再談月季——四季開花；花朵較大；花瓣厚而質硬；花形精緻美觀；花色繁多，幾乎涵蓋日常生活中所能見到的一切顏色；葉平展，有光澤；刺稀疏；多用於觀賞……

圖 4 月季釋義

如果我沒有看過紀錄片《本草中華》，或許永遠無從知曉那些「玫瑰」的本來面目。儘管它近在眼前，儘管它隨處可見。

從小到大，耳濡目染，那些理所當然的事情，那些司空見慣的事物，對它們的固有印象突然就被徹底顛覆。一開始，我的內心無比抗拒，難以置信。可是，事實就是事實，不管怎麼牴觸最終還得接受。總不能自欺欺人吧？

我被這件小事深深地震動，此後不管遇到什麼，總想尋根究底弄個明白。月季是怎麼變成玫瑰的？造成這種現象的根源是什麼呢？截至目前，我找到了3個原因。

其一，雖然中國對玫瑰、月季、薔薇的劃分比較細緻，但是許多國人仍然無法分清這幾種花。即便有人知道，也很少刻意提醒別人——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玫瑰。賣「玫瑰」的不會告訴買家，說了人家還會毫不遲疑地買花嗎？買「玫瑰」的不願告訴愛人，免得人家胡思亂想，明明知道是假玫瑰為什麼還要送給我？收「玫瑰」的不想告訴愛人，掃了人家的興多不好，再說了，只要誠心誠意，玫瑰是真是假又有什麼關係呢？

其二，在很多西方國家，玫瑰、月季、薔薇的概念模糊不清。就拿英文來說吧——Rose 是玫瑰，Chinese Rose 是月季，Wild Rose 是薔薇。在這樣的語境下，說月季是玫瑰不能算錯，畢竟 Chinese Rose 直譯過來就是「中國玫瑰」。大概是為了方便起見，人們在交談的時候，往往會省略前綴，久而久之，Chinese Rose 就變成了 Rose。

其三，月季在很多方面具有壓倒性的優勢——花形精美，花色繁多，花期漫長。因為長得好看，月季占了大便宜。與之相似，那些流傳千古的愛情故事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大多是才子佳人、俊男靚女。人類更加偏愛美麗的花，愛情則更加眷顧漂亮的人。沒辦法，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雖然我長得醜，但是我想得美啊！哭暈。笑暈。

情人節送月季（Send Chinese Roses on Valentine's Day），聽起來非常奇怪；情人節送玫瑰（Send Roses on Valentine's Day），聽上去特別舒服。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對真正的玫瑰視而不見，他們共同編織、維繫着一個美麗的「謊言」——這種美麗的月季就是玫瑰！月季能夠逐漸取代玫瑰在人們心中的地位，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有時候我會這樣想，對玫瑰一無所知反而是一種歡樂、一種解脫，愛情亦是如此。

或許，我們對愛情的認知，就如同我們對玫瑰的認知一樣。有的愛情是否也像「玫瑰」一樣披上了厚厚的偽裝呢？以致於，很多人身陷其中，難以逃脫。

給了你那麼長的時間進行思考，讀到這裡，愛情在你心中的模樣是否變得清晰了呢？

你認為的愛情是什麼樣子的？請你先在腦海中描述一下它的大致輪廓，然後看看我的回答與你所想有哪些出入，相信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測驗。

主流觀念

先來看看在現代漢語的語境下，愛情是怎麼定義的。《現代漢語詞典》的字詞釋義全國通用，一直不斷發展變化，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國社會主流價值觀的走向。

【愛情】<名> 男女相愛的感情。

【感情】<名> 對人或事物關切、喜愛的心情。

【互相】<副> 表示彼此同樣對待的關係。

接下來對【愛情】的釋義進行逐字分析：「男女」，透露出來的信息很多，只能是「男女」，其他任何組合都不能叫愛情；「相」，有【互相】之義，因此，單戀不算愛情；「愛」，對人或事物有很深的感情，因此，感情不深，不是愛情。

說完了社會主流觀念之下的愛情，是時候來談談個人看法了。

第1條：兩情相悅

兩情相悅，意思是「男女雙方彼此情投意合」。兩相情願，意思是「雙方都願意」。這裡着重強調的是「兩情相悅」，而不是「兩相情願」。

毫無疑問，「兩情相悅」把這條標準的門檻提高了。僅此一條，就能把許多人阻擋在愛情的大門之外。拋開歷史不談，單就電影《西廂記》而言，張君瑞與崔鶯鶯是符合標準的。

圖 5 張君瑞與崔鶯鶯

兩相情願，沒有說明是心甘情願，還是迫不得已，相對容易實現。連男女雙方都心甘情願也未必稱得上愛情，遑論迫不得已！

與之相對的，便是一廂情願。到目前為止，我所知道的關於單戀故事的極致便是《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單戀多數感動的是自己，而不是想要愛的那個人。

第2條：旗鼓相當

旗鼓相當，說的是戀愛雙方彼此的付出和作出的回應不相上下。這裡用「旗鼓相當」，而非「門當戶對」。前者側重愛情，後者側重婚姻；愛情是兩個人的事，而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

許許多多的愛情，其最終結果並不一定都會走向婚姻。當然，這是別人的看法，我尊重。我還是堅持認為，婚姻是對彼此相愛的一種有力的證明。從紀錄片《梁思成與林徽因》來看，林徽因與金岳霖的關係非常微妙，雖稱得上兩情相悅，卻不是愛情上的兩情相悅。

第3條：同生共死，同甘共苦

感情深與不深，以及深到何種程度，就要看一個人遇到困境時作何選擇了。

同生共死是一種選擇，就像《羅密歐與朱麗葉》一樣。同甘共苦也是一種選擇，就像《天仙配》中的牛郎、織女一樣。至於其他選擇，均與愛情無緣。

圖 6 羅密歐與朱麗葉

第4條：天長地久，矢志不渝

同生共死、同甘共苦是有期限的，這期限不是十天半月，也不是三年五載，而是——天長地久。如何判定是不是天長地久呢？等他們過完了這一生，自有定論。那些家喻戶曉的愛情故事，絕大多數都是如此。

第5條：靈魂彼此唯一

不管是書籍，還是電視劇，看過《紅樓夢》的話，總是隱隱約約能感覺到，在賈寶玉心裡，除了林黛玉之外，還有其他人。如果可以把賈寶玉心目中的愛情進行量化的話，大概是這個樣子的（純粹是個人臆想）：林黛玉占據大部分，93%；薛寶釵，2%；史湘雲，1.5%；妙玉，1.5%；秦可卿，1%；晴雯，0.3%；襲人，0.2%；余者，0.5%。而林黛玉心目中的愛情呢，毫無疑問，賈寶玉占據了全部，100%。

圖 7 賈寶玉與林黛玉

靈魂彼此唯一，是一種理想狀態。在愛情的精神層面，只要彼此都能把對方放在同等且首要的位置上，就算是入門了。賈寶玉達不到理想狀態，卻遠高於入門級別。

第6條：肉體彼此唯一

在古代社會，能做到這一點實屬不易。那時候，東方國家多是一夫一妻多妾多婢制度，西方國家多是一夫一妻多情婦多奴隸制度。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梁山伯與祝英台》《羅密歐與朱麗葉》，如果他們不是英年早逝，恐怕很難成全彼此。

圖 8 梁山伯與祝英台

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普通百姓基本上只允許一夫一妻。肉體彼此唯一，對於他們而言，是再普通不過的了。

如今這個時代，人類的思想越來越開放，要做到肉體彼此唯一，恐怕是痴心妄想！

第7條：心有靈犀

在崑曲電影《牡丹亭》中，杜麗娘在夢中遇到了傾心相許的戀人，記得他的長相、談吐，甚至幾乎猜到了他的姓名——不在梅邊在柳邊。這就奇了，杜麗娘是有靈異第六感麼？杜麗娘一死，電影就結束了，後面的故事還得看湯顯祖的傳奇劇本。

杜麗娘的魂魄擺脫了肉體的束縛，也擺脫了禮教的束縛，她更加大膽、積極、主動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柳夢梅對杜麗娘的深情作出了同等回應，助她還魂復生。之後，二人喜結連理。兩位有情人完成了一場超越時間與空間的對話，與其說是香魂不舍，倒不如說是心靈感應，有道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我的結論

同時滿足前3條，便可以稱之為愛情；同時滿足前4條，便是美好的愛情；同時滿足前5條，足稱愛情的典範；同時滿足前6條，堪比神仙眷侶；7個條件全都滿足，這種難度就好比，有人提到一對情侶的名字，全世界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說：「嗯，沒錯，那就是愛情！」我嚴重懷疑，這樣的感情，人世間真的有嗎？

特例

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現在規矩已經立好，接下來就該打破規矩了。有些案例雖然不滿足以上的條條框框，但是我依然把它們歸類為愛情。

「分桃」與「百合」，有些地區認可，有些地區禁止。我個人的看法，與當前國家的法律法規是一樣的：既不提出反對，也不表示贊同；他們雖不違法，但同樣也不受法律保護。我堅信，隨着時代的發展，在不違法、不犯罪的前提下，社會將越來越開放，越來越包容，會充分尊重個體的意願，進而接納這種方式的愛情甚至婚姻。

圖 9 許仙與白素貞

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中的白素貞，電影《倩女幽魂》裡的聶小倩，一個是妖，一個是鬼。然而，妖魔鬼怪意味着什麼？洞房花燭又意味着什麼？不可深思，細思極恐。在愛情的某些方面，古人的腦洞極大，古人的意識超前。

圖 10 寧采臣與聶小倩

紀錄片《影響世界的中國植物》第9集，裡面提到北宋的詩人林和靖。他隱居西湖孤山，終生不娶，「以梅為妻，以鶴為子」。這樣的情感，這樣的境界，並非常人所能理解，我亦不能理解，但我仍毫不猶豫地稱之為愛情。

如果將來再有人問我：「你相信愛情嗎？」我會先反問一句：「你心目中的愛情是什麼樣子的？」只有把你以為的和我以為的詳加比較，我才能給出一個客觀、不違心的答覆。連自己心目中的愛情是什麼樣子的都沒有弄清楚，還談什麼愛情。就在此時此刻，當我們再次談論愛情的時候，你應該知道自己在談什麼了吧？

文中涉及影片：

《西廂記》：岳楓（Feng Yueh），導演；西廂記（West Chamber）；中國香港（Hong Kong, China），1965.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馬克斯·奧菲爾斯（Max Ophüls），導演；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Letter from an Unknown Woman）；美國（USA），1948.

《天仙配》：石揮，導演；天仙配；中國（China），1955.

《羅密歐與朱麗葉》：佛朗哥·澤菲雷里（Franco Zeffirelli），導演；羅密歐與朱麗葉（Romeo and Juliet）；英國（UK）、意大利（Italy），1968.

《梁山伯與祝英台》：李翰祥（Han Hsiang Li），導演；梁山伯與祝英台（The Love Eterne）；中國香港（Hong Kong, China），1963.

《牡丹亭》：方熒，導演；牡丹亭；中國（China），1986.

《倩女幽魂》：程小東（Siu-Tung Ching），導演；倩女幽魂（A Chinese Ghost Story）；中國香港（Hong Kong, China），1987.

文中涉及紀錄片：

《本草中華》：孫虹、袁博、許貞、劉躍，導演；本草中華；中國（China），2017.

《梁思成與林徽因》：胡勁草，導演；梁思成·林徽因；中國（China），2010.

《影響世界的中國植物》：李成才、周葉，導演；影響世界的中國植物（The Journey of Chinese Plants）；中國（China），2019.

文中涉及電視劇：

《紅樓夢》：王扶林，導演；紅樓夢；中國（China），1987.

《新白娘子傳奇》：夏祖輝（Tsu-Hui Hsia）、何麒（Chi Ho），導演；新白娘子傳奇（New Legend of Madame White Snake）；中國台灣（Taiwan, China），1992.

文中涉及圖片：

均根據從網絡下載的超清視頻資源進行截屏、裁剪並經過一些簡單處理製作而成，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下面以「Hours(時):Minutes(分):Seconds(秒)」的形式予以標註，給出截圖在視頻中出現的具體位置：

圖 1：紀錄片《本草中華》第6集《容顏》，00:02:10；

圖 2：紀錄片《本草中華》第6集《容顏》，00:02:33；

圖 3：紀錄片《本草中華》第6集《容顏》，00:02:52；

圖 4：紀錄片《本草中華》第6集《容顏》，00:02:42；

圖 5：影片《西廂記》，01:13:05；

圖 6：影片《羅密歐與朱麗葉》，00:35:01；

圖 7：電視劇《紅樓夢》第10集《聽曲文寶玉悟禪機》，00:35:00；

圖 8：影片《梁山伯與祝英台》，00:39:39；

圖 9：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第2集，41:32；

圖 10：影片《倩女幽魂》，01:22: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