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柏總來了
又是一個工作日的早晨，李樂然照常早早來到公司上班。她所在的公司——立德實業——是房地產行業最具知名度的幾家上市公司之一，自從李樂然22歲畢業那年，費盡千辛萬苦來到這家公司之後，已經將自己將近六年的職業青春都交付給了它。
最近她來公司都非常早，正值金三銀四跳槽季，行業里的人員流動性非常大，立德作為業內有名的標杆企業，人才也被對手挖獵得很嚴重。她作為公司後台職位的HRBP，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付好這每年一次的人才危機。
李樂然剛坐到工位上打開電腦，旁邊的蔣施立馬湊過來跟她咬耳朵：「公司可能要把柏總換掉了，任美芝在老大辦公室已經談了半個多小時，估計她昨晚就收到消息了。」
柏總全名顧章柏，是集團的研發設計總經理，也是公司20年司齡的老員工，在整個集團100多家城市公司，乃至整個行業內，都是大咖級的人物。現在公司內部許多知名的研發設計人才，都是靠着柏總的威名吸引過來的。
且不論柏總這些嚇人的業內影響力，單論在這個時間點辭退這位業內常青樹，對公司內部人員的穩定性，無疑是雪上加霜。
李樂然和蔣施交換了一下害怕的眼神，心裡不由得犯嘀咕，公司不會做這麼無厘頭的事吧！
過了一會，研發設計的HR負責人任美芝鐵青着臉從人力總的辦公室出來了。任美芝是留洋回來的高材生，雖然年齡比李樂然還小一歲，但卻在全集團所有HRBP中位列首席，負責的條線也是公司最重要的研發設計部，而像李樂然，管的只是行政和財務這兩個後台職能。
李樂然和任美芝關係一直很不錯，她悄悄把手裡的牛奶放在任美芝桌子上，小聲安慰道：「早上又沒吃早飯吧，快喝點牛奶墊墊，別動氣啊。」
任美芝接過樂然遞來的牛奶，一張秀臉卻仍然拉的像苦瓜：「唉，怎麼能這麼搞嘛，這個關口柏總真的動不得，也不知道新來那個使了什麼妖風，才31歲就能做立德的研發總嗎？開什麼玩笑！」
李樂然心裡一陣驚訝，新來的研發總居然這樣年輕，又似乎有一絲異樣的情緒划過心頭。
他，今年也正好31歲了。
不過，即使他當年真的很優秀，但要做到立德的研發總卻是不可能的。李樂然按下心頭的異樣，趕緊投入到早上匆忙的工作中。
不到一個禮拜，這件事就傳遍了公司上下，大家都知道柏總要走了，新任研發總是個31歲的年輕人。一時間，受過柏總禮遇的，以及以柏總這樣的業內老宗師為傲的公司員工，全部都對即將到來的新任研發設計總同仇敵愾，尤其是研發設計部的員工們，更是做好了冷面相對的準備。
任美芝不得不花時間去和部門內的員工們做一輪又一輪的談話溝通。即使她自己內心也不願接受，但到了此刻，柏總的離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作為部門的HRBP，穩定軍心、為下一任領導開創和諧的部門氛圍，HRBP必須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
李樂然看着任美芝每天焦頭爛額的四處救火，額頭上為此冒了6顆痘痘，不由得暗自慶幸，幸好自己的部門今年高層變化不大，還能保持一段時間青春。
這天，李樂然又是一大早就到了公司，今天也是新任研發總履新的第一天，和全司都在翹首以盼一樣，她也很好奇這位大人物的來頭。
剛坐在辦公位上，行政部的小妹妹夏宇就兩眼放光地跑來找她：「樂然姐，把你最近塗的口紅借我用一下行嗎，你那個顏色真的好漂亮。」
李樂然一邊把口紅拿給她，一邊奇怪道：「小宇，你的口紅那麼多，怎麼還看得上我的？」
夏宇嘿嘿一笑：「可我偏偏忘了帶這個爛番茄色！新來的小柏總說，咱們公司的內裝在冬天唯缺爛番茄色，我們部門接待的姑娘們聽了都去換唇色了！小柏總真的是太帥太帥了，太有氣質了，我終於知道為什麼董事長要專門請他來做研發設計總了。」
旁邊造價部的HRBP董冬冬問道：「為什麼啊，難道因為他長得帥？」
夏宇一笑，對着董冬冬說道：「冬冬姐，咱們高董可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小柏總真是憑着過硬的綜合素質上位的，他可厲害了！聽說上學的時候就拿過好幾個世界級的建築大獎了，他回國後在H市的做的第一個項目，叫什麼來着。」
夏宇絞盡腦汁地苦苦思索，突然間忘記了這個項目的名字，「哦對了！留園！就是那個H市超有名的豪宅項目，現在市面上都不再批覆這類項目，那可是絕對的收藏級住宅，單項目一口氣就拿了十幾個國內外建築學最高獎項，而且到現在還在盈利呢。」
李樂然卻注意到一個細節，她訝然道：「小柏總？新來的研發總是柏總的兒子嗎？」
夏宇塗好口紅，對着小化妝鏡輕抿嘴唇道：「當然不是了，他倆長得可一點都不像。小柏總雖說也是T大建築學畢業的，但他名字叫沈亭柏，巧了，最後一個字也是柏字，我們幾個私下都叫他小柏總。」
李樂然聽到沈亭柏三個字，臉色突然煞白，但還能控制自己儘量鎮定：「……你說新來的研發總叫什麼……」
夏宇還沉浸在自己的花痴中，完全沒留意到李樂然的變化：「沈亭柏，我早上在會議室放過他的桌牌呢。現在研發設計部那群人終於安靜了，有了這麼帥的老大，尤其是那群女人們哈哈哈……你是沒看到那服服帖帖的樣子，這下好了，美芝姐應該不用太擔心了。」
說完這些，夏宇放下手裡的口紅和化妝鏡，攏攏衣服準備遛了，她向李樂然和董冬冬擺擺手道：「樂然姐、冬冬姐，我先走了啊，高董在和管理層開董辦會呢，主要就是為了介紹新來的小柏總。」
李樂然努力湊齊一個微笑，然後踉蹌地跌坐了下來。
沈亭柏，六年不見的沈亭柏，他要回來了嗎？
如果他回來了，或許還在恨着自己吧，畢竟六年前，是樂然提出的分手，沈亭柏那樣一個驕傲的人，那樣的百般挽留之下，樂然都沒有回頭。
後來聽沈舟林說，他哥哥在屋頂燒了自己所有的設計稿，連專門為李樂然設計的「樂心花園」圖紙也一起燒掉了，那個男人曾說過這是給她清晨用來遛彎的花園。
那天傍晚，在T大學校建築系樓頂的畫室里，沈亭柏溫柔地摟着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桌上的圖紙，指着上面如夢如幻的景觀花園，對她說：「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李樂然是我沈亭柏的心肝寶貝。」
李樂然也曾以為，她和沈亭柏會一起到白頭呢。
一早上如坐針氈，李樂然忍不住回想過去一幕幕場景，就像她晚上一個人時，經常獨坐回想時那樣。
旁邊的蔣施感覺到不對勁，轉過頭來關心道：「樂然你怎麼了啊，怎麼魂不守舍的？」
李樂然連忙回答：「哦，可能是昨晚熬夜寫PPT，感覺注意力很難集中。我去弄杯加濃美式！」說完，還掩飾性的打了個哈欠，然後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向茶水間走去。
走着走着，她發現自己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距離自己部門更遠的茶水間，而走到這個地方要經過空中會議室，也就是董辦會所在的會議室。
02 前男友成了我頂頭上司
立德的總部大樓位於A市寸土寸金的核心商務區，公司三面看江，大樓的內部設計更是集現代科技與古典美學於一體，來參觀過的人都不得不感嘆，不愧是業內標杆企業，總部大樓的設計很有說服力。
就像董辦會的場地——位於頂樓的空中會議室，整個會議室呈橢圓形，與其他會議室的水泥牆面不同的是，它的四周是明亮的落地玻璃，而要達到這裡，需要走過一個種滿花草的小院子，它將會議室與嘈雜的充滿現代感的辦公室隔開。外面走來走去的員工聽不到裡面在說什麼，但是可以非常輕易地看到高管們開會的身影。而且，除機密會議外，任何時候這裡都不會拉上百葉窗。
李樂然幾乎一秒就抓住了那個男人的身影。
會議室中，一個年輕孤直的身影，坐在董事長高董左手邊第一個座位上，他面前開着筆記本電腦，左手輕扣在桌面，右手放在自己腿上，似乎是高董說了什麼有趣的話，男人輕歪了一下頭，露出了有些靦腆的笑容，一雙好看的大桃花眼眼尾輕輕翹起，高挺的鼻子劃出一道鋒直的弧線。
李樂然閉上眼都能描繪出那種好看的少年氣，當年也是這樣被他的笑容淪陷進去的。
「真不公平啊，那個臭傢伙還是那麼年輕，而且似乎長得越來越好看了。」
李樂然在水池邊洗着杯子嘟囔着，又透過旁邊直飲水上的玻璃查看自己的妝容，她今年已經28歲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只需要素麵朝天就能楚楚動人，開始需要化妝品來修飾了。
李樂然把洗好的杯子放進咖啡機里，準備啟動機器，有一雙大手突然伸出來，比她更快一步地按下啟動鍵，沈亭柏的聲音就這樣飄入耳中：「這位同事，接咖啡要快一點。」
李樂然呆呆地轉身看向聲音的主人，沈亭柏施施然站在狹小的茶水間裡，手中也端着水杯，正用一副職業化的笑容看着她。
許多年未見，沈亭柏依然筆直高大，身量看起來比以前寬厚了些，他的臉型流暢緊緻，下頜骨窄收，面部線條十分顯年輕，若不是高聳筆挺的鼻樑，撐起面部的冷峻和距離感，會讓人誤以為他是個很好說話的人。而且眉毛濃重，斜飛入鬢，兼之眼裂較大，又狀若桃花，兩者之間的間距很近，顯得眉目處一片深邃而多情，看人自帶溫情脈脈，以前就常讓女生誤會。見她沒動靜，男人又略帶侵略性地挑了一下眉頭。
沈亭柏幫李樂然接好咖啡，修長的手迅速捏起把手遞給她，另一隻手已經接起自己的咖啡了。李樂然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接住咖啡道謝：「謝謝小柏總，我先回工位了。」
沈亭柏聞言拉下臉來，沉沉地說：「小柏總？你總該知道我小不小吧？」說完，拿起自己的咖啡邁起長腿就離開了，走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
李樂然內心迅速跑過一萬隻神獸，誰能想到和時隔六年的前男友見面第一句話，竟然是討論尺寸問題？她端着這杯滾燙的咖啡，感覺人生真是奇妙的很。
立德的工作強度和工作節奏向來很大，工作一上手，李樂然迅速忘記了剛才發生的事，全力以赴沉浸在工作中。
中午午餐時間，部門的姐妹們一起去附近的商場吃飯，這裡新開了一家潮汕牛肉火鍋，聽說食材全部是當地空運過來的，排隊的人異常火爆。
剛坐下點好菜不久，蔣施拽了拽任美芝的胳膊，朝不遠處的包間興奮地指了指，問道：「那個就是新來的小柏總嗎？長得真是優越啊！」
一席人連忙伸長脖子朝包間看去，那裡門還未關上，恰好能看到一個清俊的身影，雖然看不清楚真實的面容，但那人的高鼻大眼和俊俏的臉龐卻十分醒目，令人一見驚艷。他面前的桌面上立着一個小電腦，可能是菜還未上齊，男人微微凝眉看着電腦屏幕，雙手自若地在上面敲打鍵盤，他旁邊隱約能看到一個年長者，那人大家都認識，正是立德董事長高董。
李樂然不禁在內心感嘆道：沈亭柏果然生得好看。
他單單一個簡單的身影和模糊的輪廓就讓一桌的女孩交相討論，見過的忍不住多看幾眼，沒見過的也都明白了為何研發設計部的反對聲會突然煙消雲散。
「吃飯就吃飯，還帶着電腦在老闆面前裝勤奮，哼。」
只有任美芝抵抗住了美男的誘惑，臉不紅心不跳，還對此場景下了結論。
那邊的人似有察覺，目光從電腦屏幕中瞬間上移，看向遠處的這一桌女孩。
李樂然嚇得連忙低頭攪動自己的料碗，內心一陣狂風颳過，也不知道他看到自己沒有。
半晌抬起頭來，才看到那邊的包間門已經關上了，同桌的姑娘們一陣哀嘆，看不到帥哥，火鍋都不好吃了。
隔天部門例會上，人力總周總宣布了一件內部人事安排：李樂然調任研發設計部HRBP崗位，任美芝調任工程管理部HRBP。
研發設計部是公司的第一大部門，這個部門的老大通常被認為是下一任總裁的接班人，與此相對應的，負責這個部門工作的人力負責人也是全公司人力條線最受認可、話語權最重的人。立德的員工學歷背景都很好，任美芝更是其中佼佼者，加之她本人並沒有辜負她的名校光環，能力出眾、工作努力，又是留洋背景，自從3年前她取代前任研發設計HRBP坐上這個位置後，不論其他人如何調動，她都穩如泰山。
這次突然被換掉，令部門內的同事都為之震驚。
最震驚的莫過於兩位當事人本人，任美芝一臉不可思議，她雙手抱臂、身子向後一仰，有些委屈地問周總：「為什麼突然要我去管工程？我出現過什麼重大錯誤嗎？」
周總很無奈地扶額道：「這是高董安排的，新來的柏總對自己的人力副手非常重視，他說自己今年火勢過旺，所以大師告誡他身邊人一定要名字中帶水，幫他壓火勢，還得要不顯山、不露水，以免公司財氣外泄。」
「另外他自己又提了個人要求，還只要文科生，說理工科的人不夠浪漫，會影響自己的靈感。咱們部門名字裡帶水的只有樂然和冰清，但是冰清是六水全露，所以就定了李樂然。幸好樂然也是學新聞學的，文科生，只有她滿足柏總的要求。」
任美芝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道：「這麼荒謬的理由，高董難道也答應？」
周總用手虛點她的額頭，略微帶了點嚴厲道：「咱們地產圈哪個不信風水的，而且高董非常支持他。」
在座的所有人都一臉震驚，沒想到這個新來的研發總居然是這個路數，不是說留洋回來的嗎，怎麼這麼封建迷信，還有點任性妄為，關鍵高董居然也順着他。
李樂然更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她看着周總，眼神流露出求助的神色，她可一點都不想給前男友服務啊，她只想安安穩穩地掙一份工資，儘可能讓自己過得好一些。再次見到沈亭柏的時候，她確實難以控制自己，她也承認這個男人對她還是有影響力，但畢竟自己已是奔三的人了，一個人獨立那麼久，也見過了滄桑，沈亭柏那樣的人不該再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
周總接收到了樂然的求助信號，但卻也無能為力，她嘆口氣說道：「樂然你先撐一撐，公司的任命也是無法更改的，不論這個任命你是不是認可，我都希望你能拿出自己的專業狀態來，研發設計部不能有一點閃失。」
話說到這份上，李樂然也沒有任何再抗拒的理由，畢竟周總是帶她進入立德的引路人，是她的恩人，她無法不聽話。
想到這裡，她對任美芝無奈地抱歉一笑，任美芝見此忙擺擺手，說道：「這又不關你的事，你別對我用這種抱歉的眼神，」然後打開電腦，對李樂然接着說：「走吧樂然，我們去把研發設計的部門情況交底一下，拜這個沈亭柏所賜，我還得做兩次交接，累死人了啦。」
任美芝是個爽快的人，醜話說在明面上，但私下從不講別人壞話，越是在這種時刻，李樂然越欣賞她，她不會很庸俗地去做小人。
連續幾天高強度的工作交接，任美芝把研發設計部的業務情況及人員情況，事無巨細地跟李樂然做了交接。這幾天她沒有貿然去找沈亭柏，而是想把部門情況全都摸透了，這樣和他面對面溝通起來也有話說，不至於尷尬。李樂然心裡說服着自己，不願承認她在面對前男友的時候其實有點怯場。
就這樣，李樂然在工作調令已經下發了一周，並且反覆確認自己把部門人員背得滾瓜爛熟之後，才鼓起勇氣第一次走到頂樓的研發設計部。
然而，每走一步都令李樂然感到惴惴不安。
03 匯報工作被前男友表揚
總算磨蹭到了21樓，文員小美是個很漂亮的小美女，看到她來了有點冷嘲熱諷道：「樂然姐，你可算來了哦，我們還以為你沒看到公司的調令呢，以前美芝姐可是天天都跟我們泡在一起，樂然姐架子好大，這麼久了才來我們部門。」
李樂然有點羞愧，她有些無法面對沈亭柏，所以一直拖着沒有履行自己的工作職責，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麼反常。
一旁的助理小潔見了，趕忙過來一邊提醒小美：「別亂說話，柏總最近心情不好，好幾個項目的規劃方案都被推翻重做了，你小心撞槍口」。一邊迎着李樂然道：「樂然姐，你是來找柏總的吧，我幫你進去跟柏總通報一聲，稍等。」
李樂然便一手夾着電腦在門外等着。
不過一會，只見小潔微笑着打開了大門，還朝着李樂然眨眨眼，緊接着，沈亭柏的身影跟隨而出。他穿着一身休閒商務裝，白襯衫袖子挽到手臂上，一隻手上還夾着一根繪圖筆，臉上帶了點笑容，眼尾又微微翹起，讓他的桃花眼更加艷麗，看起來就像校園男神在引誘女學生。果然，他一出現，周邊工位上的女同事都揚着脖子往這裡瞄。
沈亭柏向李樂然的方向招招手說道：「樂然請進來吧，剛好找你有事請教。」
招蜂引蝶，不知檢點。李樂然不動聲色地在心裡評估着，面上卻不顯，嘴裡邊說着不敢不敢，邊急步走向沈亭柏的位置。
甫一進辦公室，還沒等李樂然來得及反應，只聽一聲極小的關門聲，實木門隔音效果真是出眾，屋內頓時一片安靜，而後面人的呼吸聲、身體的熱度一下子包裹了她。
李樂然頭皮發緊，僵硬地轉過身，那人剛才恰好在她身後，待她轉身，兩人變成了面對面、身貼身，只是沈亭柏個子很高，李樂然頭頂還不到他的下巴，此刻正居高臨下看着她。
李樂然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變形了，她有些委屈地小聲問道：「你幹嘛……」
沈亭柏倒是一臉平常，他似是覺察到了女孩的委屈，往旁邊邁了一步，讓樂然得以從那個令人緊繃的氣場中解放出來，隨後漫步走向辦公桌的位置，坐在座位上攤開資料，開始認真地看起文件，頭都沒抬跟李樂然說：「你找個地方隨意坐吧，我剛才是不小心的，你別介意。」
李樂然暗暗舒了一口氣，有些摸不准沈亭柏現在是什麼意思，當年自己做得那麼絕，聽共同的朋友們說，沈亭柏後來恨極了她。這次他居然和自己同一公司，又成了自己的頂頭上級，不知道會不會故意整她？
如果他要報復我，那也是應該的，只是，希望他不要傷害自己的身體，李樂然自己在內心獨白着。
沈亭柏半天沒聽到女孩的動靜，不得不抬頭看了一眼，見女孩還愣在門口沒動，終是忍不住又提醒她：「樂然，你別站太久，坐沙發吧。」
李樂然這才從自己的內心戲中走出，此刻，她才有時間好好打量了一圈辦公室的樣子。
這個辦公室是顧章柏的舊處，李樂然也曾為了面試的事情來找過老柏總，她記得這裡曾經的布置非常空蕩，只有幾幅名家字畫，家具也多為年齡感較大的紅木系，當時她就覺得這一切和老柏總超大辦公桌上的雙屏電腦非常不搭。
而現在，沈亭柏這位小柏總顯然和老柏總不是一個風格，他的辦公室里幾乎四面牆都掛滿了立德布局的權重城市區位圖，以及未來5年重點推售的大型地標性項目規劃圖，甫一抬頭，仿佛進了掛滿經綸的廟裡，而家具全部被換成了軟質真皮系列，那個沙發看着坐起來很舒服。而最誇張的就是沈亭柏現在辦公的桌子，竟是從落地窗邊一直延伸到對面牆邊，足足有6米多長。上面堆滿了圖紙捲軸及文件，背後的落地十六開全玻璃儲物櫃裡，也放置着世界各地著名建築模型，雖然小巧但是造型精緻奇巧，一看就價值不菲。儲物櫃盡頭是一個帶有密碼鎖的落地大門，那裡應該是通往他的休息間。
李樂然忍不住在內心喊了一聲誇張，看來得好好找機會跟他講講立德的文化，雖然公司是國內一流開發商，不差錢，但越是公司的高管，就越樸實無華，一心只想做出好產品，哪有人像他這樣，剛來還沒站穩就開始鋪張浪費。但顯然這時候時機還不成熟，她只好悻悻地抱着筆記本，坐在沙發上。
剛坐下去，沙發自動內陷成一個舒適的角度，既不硌屁股，又不過分柔軟，比李樂然自己的辦公椅舒服多了。看來適度的鋪張浪費，還是有益健康的。
李樂然打開電腦，調出已經熟記於心的部門人員情況表，清清嗓子對沈亭柏說：「柏總，感謝您信任我，調用我來做研發設計部的HRBP，我明白這個部門對公司的重要性，也明白這背後的責任，我肯定會努力的，幫您把部門的人事工作管理好。」沈亭柏聞言放下手中的筆和資料，把電腦也移開一些，雙手合十放在桌上，表情認真地看着她。
李樂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還是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柏總，如果您時間充裕的話，我想找時間和您過一遍部門的人員情況，當然目前我掌握的也只有既往的紙質資料，和前任HRBP任美芝口述的部分評價，後面請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把缺口都補齊。」
沈亭柏點點頭道：「好的，現在可以開始。「
李樂然連忙去找投影的遙控器，可是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只好詢問沈亭柏：」柏總，請問之前架在這面牆上的投影遙控器在哪裡呢，我記得是在這裡的，可是找不到了，用投影看起來會更方便點。「
沈亭柏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道：」好像是……不知道被人放哪裡去了，這樣吧，我們就用你電腦看吧，我待會還有個會議。「
用電腦直接看，就意味着要和沈亭柏肩並肩坐在一起，李樂然有些抗拒，但迫於長桌後那位大領導的壓力，還是抱着筆記本電腦走了過去。
桌後沒有椅子，李樂然放下電腦，準備去外面隨便找一把工學椅進來，沈亭柏卻叫住了她，然後轉身按指紋打開自己的休息間，端出一個軟面的凳子，看起來比公司的工學椅高級得多，他示意李樂然坐在這個上面。
一切準備就緒，李樂然打開自己做好的人員情況交底表，從立德的發展史講起，一層一層剖析立德乃至整個行業人才發展的面貌，又講到了人才的周期性客觀變化規律，最後講到立德現有的研發設計人員梯隊及後備梯隊建設制度，她越講越沉浸，越講越興奮，絲毫沒有留意到身邊男人逐漸深邃的目光。
其實李樂然早就想接手研發設計部了，畢竟這才是公司的王牌部門，也是最接近公司核心業務的部門，做研發設計部的HRBP，不論是對自己能力的鍛煉，還是對行業的敏銳度，都會有很大的提升。可惜她的學歷背景在團隊中不算很好，如果要熬下去，可能還得再等5-6年才能輪到她，到那時她也將近35歲了，在原來越崇尚年輕的地產行業，即將處於尷尬的位置。
終於，她意猶未盡地把幾張大表上的人員結構及她認為接下來的工作重點都講完了，說得嘴巴都幹了，剛想再補充點內容，身邊男人卻起身離開了，走到茶水區接了一杯溫水遞給她。李樂然趕緊站起來接過，不經意間，手指從對方手背上擦過，再次碰到這個男人的皮膚，竟讓她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沈亭柏似是沒有發覺，他抬抬手，示意李樂然喝水潤嗓子，然後又返回桌後，把樂然的電腦接手過來，指着幾處自己的疑問點詢問着。李樂然發覺他真是非常敏銳，從她短暫的幾句描述中，就能察覺到其中幾個員工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繫，而這些是開展項目間合作絕不可迴避的關鍵問題。於是她趕忙整理了思路，回答男人的提問。
最後，李樂然用十分抱歉的語氣說：」柏總，可能今天無法跟您把其中的利益糾葛完全窮盡，因為這都是一些歷史問題逐漸累積來的。後面碰到了具體的工作場景，您這裡有需要的話，我會再次詳細跟您說明的。很抱歉我現在也沒掌握百分之百的信息。「
說完，女孩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沈亭柏看着李樂然毛茸茸的頭頂，不禁失笑起來，她就是這樣，乖巧的時候讓人想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取悅她，狠心的時候，卻是那樣絕情冷漠。
念及此，沈亭柏用食指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用那雙水光瀲艷的眼睛看着她，薄唇輕啟道：」樂然，我認為你剛才給我提供了非常有價值的信息。通過你，我才終於知道為什麼立德能在10年前的周期性政策調控中存活下來，而且越變越強。你們人力資源的基本功做得很紮實，你本人應該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才能把這背後的邏輯、關係網弄得如此清晰。我覺得公司安排你來輔助我工作的決定，是很令人讚賞的。「
說完，他鬆開手，挑了挑眉，主動伸出一雙大手做出握手的邀請。
李樂然並未料到他會說出這種話來，一時間，過去受過的種種波折與委屈，竟然都不覺得苦了。她沖沈亭柏點點頭，右手輕輕握住那雙曾經握過千萬次的大手。它和六年前一樣，指節分明、堅硬有力，還是那麼溫暖。
像是完成了一種儀式，沈亭柏並沒有在握手的動作上停留太久便放開了她，接着對她說：」今天辛苦你了，希望以後你能經常來我這裡坐坐。我相信以樂然的能力，一定能管好研發。「
李樂然知道他後面還有會議要參加，連忙收起電腦道別離開了。
在她關上門的門內，沈亭柏卻不禁摩挲起自己的右手，臉上還含着溫柔的笑容。
04 我沒錢買車
已經過了吃晚飯的時間，李樂然才從工位上抬頭，她伸伸懶腰、轉轉脖子，在工位的狹小空間活動了一下手腳。進入房地產工作的這幾年，已經習慣了這種高強度的工作節奏，也習慣了長期的飲食不規律，早在3年前，她就開始給自己買各種醫療保險、意外保險。畢竟她在這世上已經是孤單一人了，要提前想好後路。
」樂然姐，樂然姐吃飯啦！「行政部的夏宇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剛走到樂然身邊，連忙把手裡的大袋子打開，露出了兩個精緻的飯盒，還有兩瓶梨湯。
李樂然奇怪道：「小宇，你怎麼還幫我買飯了呢，不是在跟進城東項目定位會嗎？」
夏宇掩不住興奮的神采，笑嘻嘻回答道：「小柏總超級體貼啦！他讓小潔給所有參會的人都提前定好了晚餐，他們現在開的可是晚餐會，一邊吃一邊過會，大家都幸福的冒泡呢。我也有份哦，小潔姐還讓我給你也帶了一份，她說你也是他們部門的人嘛！」
原來是這樣，李樂然頓時釋然了，笑眯眯地拿起漂亮的盒飯，說道：「那我就不客氣咯，謝謝小宇。」
兩人風捲雲殘地吃完晚餐，雖然是外賣，但這家菜做得很精緻，也沒有太多的高碳水主食，很適合做女孩子的晚餐。李樂然吃得肚皮圓滾滾，又打了一個飽嗝，這才心滿意足地繼續開工。
窗外的天空逐漸黑了起來，卻在都市的霓虹之下愈發明亮，公司里的人也陸續完成加班回家了。李樂然終於把手頭的工作處理得差不多，她終於合上電腦，和仍在加班的同事們打了個招呼離開了。
人力資源部所在的樓層是17樓，李樂然看着電梯從頂樓到21樓一直降到17樓，電梯叮的一聲打開了，她剛要抬腳往裡面走去，卻發現沈亭柏和小美恰好在裡面。沈亭柏雙手插兜，眼下似是有些疲憊的樣子，看到李樂然後，不動聲色地往裡讓出一個位置，也藉此和小美拉開了距離。小美臉上興奮的笑容還來不及退去，看到李樂然要進來，頓時瞪着大眼睛，眼神不善。
李樂然是一個多麼玲瓏剔透的人啊，自是明白小美的心思。她連忙翻翻自己的背包，衝着電梯裡柔聲道：「我好像把鑰匙落在座位上了，你們先走，抱歉。」說完，立馬裝作匆忙的樣子躲開了。
電梯門開了又終於關上，李樂然默默數着電梯上的指示燈，看着它從17樓一直到達負二樓的車庫，然後才從角落裡走出來，重新乘坐電梯。
新春剛到，大街上的風還有些刺骨。李樂然抱着雙臂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小瘦瘦的身影被冷風吹着，顯得十分可憐。
她給自己買的小房子就在公司附近，位置很好，雖然是個老小區，但卻花了李樂然好大一筆錢，到現在每個月還在還着一筆不少的房貸。之所以會買在這裡，就是因為這個小區距離公司很近，走路15分鐘就能回去，這樣非常方便她加班。好像從沈亭柏離開的那天起，她的生命中只剩加班、賺錢、存錢。
又一陣風吹過，李樂然裹緊了大衣，突然覺得今夜有點孤單。
就在這時，她突然發現一輛黑色卡宴跟在自己身旁，也不知什麼時候跟上來的，自己竟然沒有留意到。起初被嚇了一跳的李樂然忽然換了一張臉，她怒目而視，對着黑漆漆的車窗內喊道：「你是什麼人，敢跟着姑奶奶，姑奶奶的大伯是警察局一級警務，殺人如麻的！」同時一隻手悄悄伸進背包里，準備摸出那個常年帶在身上的防狼棍。
車窗緩緩搖了下來，裡面露出沈亭柏好看的輪廓，車身擋住了路邊的燈光，令他的面容隱在一片暗黑之下，但仍能看到漆墨色的眼睛泛着一層亮晶晶的星光，嘴角彎彎上揚，有一種黑色的誘惑感。
看到是他，李樂然有點意外，也暗自鬆了口氣，又不由自主地往後座看去，裡面沒人，原來沒有帶小美一起走啊。
沈亭柏無辜地笑笑說道：「樂然你真是凶，我不過是路過想捎你一程，又怕打斷你的靈感，這才跟在你後面的，你竟然要讓你大伯恩將仇報。」
他邊說邊開門下車，站在李樂然身旁又問道：「不過，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個一級警務的大伯？」
李樂然扭捏了一下，正色道：「我編的啦，這不是經常碰到一些奇奇怪怪、危危險險的事嘛，總要有點防身技能，我包里還有防狼棍呢，剛才如果你再不露臉，說不定我就要痛扁你一頓了。」
說完這些，她發現沈亭柏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正要開口詢問他怎麼了，沈亭柏卻先開口說道：「上車吧，我送你回去。」接着不由分說，直接拉起了李樂然的手，牽着她來到副駕位置，很紳士地打開車門。
不同於今天在辦公室的輕握，此時的大手禁錮感很重。見李樂然猶豫着沒動，男人手中忍不住加了點力度，帶着一絲強迫的意思。
李樂然感覺到手上的禁錮驟然收縮，連忙手忙腳亂地鑽進車裡，扣好安全帶，她不禁覺得奇怪，自己的心口跳動有點快，難道是因為今天握了兩次手……
沈亭柏已經上車了，車內有點熱，他又把襯衫袖子挽起來，露出手臂上好看的筋骨，一邊啟動引擎，一邊轉頭問李樂然：「你家位置在哪裡？」
李樂然指了指遠處一座大樓回答道：「在高佳置業的後面，民心花園，」說完又小聲補充了一句：「……其實柏總把我放到高佳門口就行，我家小區有點老，不好停車……」
沈亭柏點點頭贊同道：「嗯，那裡產權都快到期了，是有點老。」李樂然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家就像祖國一樣，自己可以說它不好，但是別人也來批評，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沈亭柏察覺到女孩的白眼，頓時樂了，又把眼睛笑成狹長的樣子，一掃剛才的陰翳，他又有點好奇地問道：」你不是會開車的嗎，怎麼不開了？」
說完這個，兩人頓時陷入一片沉默。
李樂然當年的駕照，是她大三那年，沈亭柏帶着學出來的。
那時候，沈亭柏不放心她一個人去學駕照，明明自己早就是老司機了，還是在自己回國的時候和她一起報了名，每天起早貪黑送她去駕校，然後守着她和教練一遍一遍地練倒車入庫、側方位停車。說來也奇怪，把教練氣得嗷嗷叫、怎麼教都不會的李樂然，沈亭柏在旁邊幫她講說一番，再拍拍小臉蛋，她的水平就突飛猛進。
拿到駕照那天，他們倆請教練吃飯，教練指指這對小情侶說：「這飯吃的人怪不好意思，我其實就是個吃空餉的，你這丫頭只聽他的話。」當時對面兩個人相視一眼，笑得露出兩口大白牙。
李樂然很快收回了情緒，很無辜地回答道：「我沒錢買車啦，又不是人人都像柏總這樣開得起保時捷。」
沈亭柏忽略了她話語中有些嘲諷的語氣，仍問道：」立德的薪酬水平應該還不錯，怎麼堂堂HRBP買不起車？「
李樂然似乎有些厭煩這個話題，她彈了彈安全帶，回道：」錢都用來買房了，真的沒錢買車。「
沈亭柏沒有再問，車很快就開到了李樂然家附近，小區里沒有做人車分流，門口人來車往、十分擁擠，還有一些小商販在擺攤賣夜宵。纖塵不染的黑色卡宴開進來，顯得十分突兀。
車終於順利開進小區，停在一棟牆皮斑駁的7層樓棟前，毫無疑問，這棟樓沒有電梯，這種房子在金融市場的估值是很低的，有時甚至連抵押都做不了，所以除了那些非常剛性需求、資金預算不足的人，稍微有點錢的人都不會買的，但李樂然就住在這裡。
女孩解開安全帶，拿起自己的包包，衝着沈亭柏道謝道：」謝謝柏總送我回來，您今天開了一天會，要早點休息。「
沈亭柏笑着點了點頭，看着女孩走下了車。
李樂然剛離開，沈亭柏卻沒有動靜，陷入自己的沉靜之中。
這幾年裡幾乎沒有人再跟他提起李樂然的名字，他只在一年前，聽說李樂然的父母和姐姐早就移民Y國，而她卻沒有走，卻不知道她現在過着這樣拮据的生活，住着房齡快滿一個世紀的老房子，以前那個嬌滴滴的女孩似乎不太一樣了。
李樂然大步走上了頂樓的門前，卻遲遲想不起掏出鑰匙來開門，沈亭柏好看的笑容又浮現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05 這個男人的商業格局
一連一個多月，李樂然大把的時間都泡在頂樓的研發設計部，她以旁聽的身份參加了研發設計部大大小小的內部會議，熟悉員工的工作表現，觀察他們日常間的人際交往。偶爾在一些重要的會議上也會碰到沈亭柏，男人只有第一次看到李樂然在場的時候，微不可查地沖她彎起嘴角點點頭，其他時候似是沒看到她一樣，只聚焦在下屬及投影資料上。
沈亭柏通常坐在長桌的首位，要看圖的時候就會戴着一副細邊眼鏡，聽下屬匯報各地項目的進展，他總是微微皺着眉頭，一絲不苟地看着投影，有時也會打斷匯報進展，對其中一些技術要點提出問題。問得並不頻繁，但是總能直擊要害，令人招架不住，所以最近研發的會議前，大家都如臨大考，通宵修改自己的匯報方案，力求細節完美。
這天是工作日的最後一天，李樂然旁聽一場H市商業綜合體項目——星光之城的規劃設計審議會，匯報人是H市城市公司研發設計師劉伊敏，來自T大建築系本碩土著畢業，是沈亭柏的同校學妹，也是李樂然需要重點關注的公司最有潛力的研發新星之一，工作才4年就已經可以獨立負責20萬方大型商業綜合體項目的研發設計。李樂然坐在靠門的位置，打開電腦，調出劉伊敏的個人追蹤報告，聚精會神地觀察她的匯報進展。
「……所以，星光之城的問世必能重造H市商業格局，解決其北區商業存量不足的現狀。」劉伊敏放下激光筆，場內同事紛紛鼓掌，這無疑是一次成功的項目規劃匯報，條理清晰、節點明確，項目的外立面也充滿了創新點，美感都沒問題。李樂然不禁感到驕傲，她想，這樣的人才一定要想方設法保留住。
劉伊敏微微紅了臉蛋，她充滿期待地看着沈亭柏，等待着這位昔日學長、今日高層領導的點評。
出人意料的是，沈亭柏並沒有露出欣然的神色，相反，他的眉頭皺得很厲害。現場頓時一片安靜，其他的設計師都面面相覷，摸不清楚老大為什麼看起來不太滿意的樣子。劉伊敏更是臉色越來越難看，這是她日以繼夜嘔心瀝血之作，她當然明白這個項目的重要性，只要成功就能一戰成名，所以她為此付出了極大的熱情，甚至健康，連自己父母結婚30周年紀念日，她都因為在外地現場勘查石材而錯過了宴會。
就在所有人都摸不着頭腦，連李樂然都伸長了脖子看着沈亭柏的方向，想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出他的想法。
半晌，沈亭柏終於對着劉伊敏開口了：「你翻回到效果圖那頁。」
劉伊敏連忙操作翻頁筆，迅速將PPT調整到其中一頁。
沈亭柏站起身，邁着長腿來到電子屏前，用電子筆在圖上某處畫了一個圈，他一手插在兜里，指着圓圈。
「伊敏，你在現場勘察的時候，有沒有試着從這個位置看向星光之城的天際線？」
劉伊敏楞在現場，圖中圈出的位置，正是立德在H市乃至全國聞名的豪宅項目——留園，也是讓沈亭柏年少成名的項目。
「我們做項目研發設計，不光要考慮本項目的貨值最大化，更要秉持長期主義，具備客戶視角，留園的住戶既是我們的老業主，甚至因為它處於星光之城3公里居住範圍之內，將來也會是星光之城公寓產品的主要投資購買客，商場消費的主力軍。」
沈亭柏一手仍插在兜里，一手扶了扶眼鏡，巡視會議室內。
「星光之城不應該只滿足紅線內外的規劃要求，不應該只滿足單項目所謂最好的設計，它更應該和周邊住宅項目相互借力，成為增加彼此商業價值的第二曲線。當一個項目的最優解是要靠犧牲其他項目來達成的，那麼我認為，我們應該放棄這個選項，而要去尋找能達成雙贏的滿意解。」
聽到這裡，劉伊敏已再明白不過了，她的方案里只對星光之城的主體設計盡優盡美，卻沒有考慮對同為立德項目的留園業主的影響，在她的方案里，星光之城的3棟商業塔樓勢必會影響留園業主的戶外視野，破壞原有的天際線，這也是沈亭柏一開始圈出並質疑她的地方。
直到這時，現場的人們才又一次意識到，沈亭柏不光具有超高的建築學水平，更難能可貴的是，他還具備着前瞻性的商業視角，每個人都開始默默在內心盤算着自己和這個年輕人之間的差距。其實研發設計部早已從最開始的不服氣，到現在上下一致認可他的能力，要知道沈亭柏空降過來也才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這兩個月里，李樂然原本設想過的抱團離職潮並沒有到來，除了一些人客觀原因的離職外，今年的研發設計部甚至比往年的穩定性還高，可能是沈亭柏身上具有的天生領導氣質，讓部門內部看到了新生的希望和與之看齊的動力。
李樂然發現，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忍不住欣賞他，甚至是更加欣賞他。
只是沈亭柏並沒有在會場過多停留，他從小潔手中接過水杯輕啜一口，又腳不沾地趕向下一場會議，留下一屋子的人仍在激烈討論他剛才所說的話。
李樂然已經了解夠了她想要的信息，正準備收拾資料出門去。
剛抬腳卻聽到景觀中心的肖佑大聲感嘆道：「老大這麼帥又這麼牛，我要是個漂亮女人我也想嫁啊！」
一旁結構設計中心的伍榮先打趣道：「你現在就很美，比女人還美！」轉身又問劉伊敏：「伊敏，你和老大不是校友嗎，好像還是同系的，怎麼當時在學校沒提前下手啊？」
劉伊敏臉色紅的快滴血了，她嘟嘟嘴回道：「學長當時好像有女朋友……」
周圍人一聽，連忙湊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那個女生漂亮嗎？」
「他倆誰追的誰啊？」
「後來呢，現在他倆還在一起嗎？」
李樂然迅速低下了頭，假模假樣地在電腦鍵盤上敲敲打打，其實豎着耳朵在聽他們的對話。
只聽劉伊敏哭喪着臉說：「不知道啊，我當時天天埋頭苦學、一心要保研。我只聽說過他有女朋友，學長當時在學校很有名嘛，大家多少都聽過他的事。」
說完又想了想說：「不過後來他們好像分手了，學長在國外也有了未婚妻……」
李樂然內心一陣酸痛，比六年前更甚，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連忙抱着東西奪門而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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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點就放棄了，幸好遇見你們，真的很感謝你們的幫助！
發了正能量的信息了 還是不回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