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發生在陝西的真實畸戀,小說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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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賢)為人美麗自喜,哀帝望見,悅其儀貌,寵愛日甚。出則參乘,入御左右。常與上臥地。嘗晝寢,上欲起,賢未覺,不欲動賢,乃斷袖而起,其恩愛至此。」《漢書·佞幸傳》

破舊的農村一瞥

1、隔日便是除夕,母親從油光黑亮的老瓮里把白面挖出來,開始進行和面蒸饃的諸般工序。這個女人生性笨訥,肥碩的雙手揉搓麵團的場面卻像在加工一件藝術品,虔誠且認真。兩個姐姐還未成年,卻早已掌握了各種持家本領,她們忙不迭地地幫母親打下手。三個姿態各異的女人跪在並不寬敞的土炕上忙碌,臉上洋溢着幸福和自得。窯牆上貼着半月前才剛買的年畫,肥圓富態的招財娃娃,早已被煙熏的面目全非。

印象中,這是一家人歲末年終最有儀式感的時刻。我才五歲,渾然不曉過年的真正意味,在這個貧寒破敗的農家,吃口肥肉都艱難的很,何況年關里要置辦更多的物產。因此,我骨子裡中對這種令人拮据的節日是極端牴觸的,但唯一讓我期盼的是最近父親的脾氣或許會收斂些……

一部發生在陝西的真實畸戀,小說斷袖

炕爐里的灰煙緩緩填滿了屋子,體態臃腫的母親,費勁氣力終於把面盆挪動,規整地擱在熱炕上,等待其升溫發酵。這個女人額角的白髮胡亂垂在耳邊,在水蒸氣烘托中像極了電影裡的猙獰女鬼,我下意識的後退兩步,做戒備狀。突然,她噓了口氣迅速捂住額頭,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幸虧有炕沿扶擋,兩個姐姐受驚失措,忙向前攙起。「我累了,想躺會兒。」母親氣息微弱地交代姐姐們照看發麵的狀況,隨後直挺挺睡在炕西頭,安靜平和地喘息着,從此再也沒有醒來。傍晚的時候,當姐姐和父親伏在母親身上放聲痛哭的時候,我才明白,原來我要失去這個慈愛的女人了…

葬禮 資料圖

2、鄰居是兩個本家的哥哥,兩個粗壯醒事的小伙聞訊後火速趕來,協助父親把屋前屋後收拾停當。我聽見他們竊聲商量擺靈堂挖墳坑的事,竟然有些期待會不會也請人放電影……天蒙蒙亮,村里絡繹有人進門探問,也不過是情緒潸然地安慰幾句即離開。

畢竟在新年的這個關口,任何白事都叫人覺得不吉利。二姐見我木呆呆地矗在屋中央,怕我誤事,瞬間經事的她突然如長輩般威嚴,把我牽到了僻靜的廚房裡。從小便好動的我,不習慣被突然擒住自由,我努力掙開了二姐累贅的小手,立在鍋台上,透過被煙熏成土黃色的玻璃窗,好奇地瞅着院裡陌生的人群走動。

鍋里還熱着昨晚的剩飯,灶膛里的柴火正旺,我被水氣迷了眼睛,不慎栽倒。二姐伸手去抓我卻已不及,當我再次站起來的時候,滿身沾滿了草木灰。狼狽的我哭鬧了起來,硬纏着要二姐給我換新衣服,我清楚地記得,母親年前在集市上給我添置的新衣,就壓在裡屋那個黑色的木櫃裡。二姐斥責我無端生事,我不理她,氣急敗壞的在屋裡打滾。

父親正蹲在炕上給母親換殯服,見我在眾人面前出醜,他操起手邊的一把掃炕苕帚便朝我走來。那把苕帚是母親賣野菜的錢換回來的,那個形容邋遢的女人愛乾淨,家裡的所有物件都被她打理的一塵不染。我挨了幾鞭抽打之後,借着外人的膽量鬧得更凶,父親把我逼到牆角,狠狠用腳猛踹着。幾個堂叔見狀急忙圍過來,勸住了暴躁的父親。我卻突然噎住了抽泣,正如往常被父親責打的場景那樣,我倔強地噙住了眼淚,怒目狠狠瞪着父親!

墳墓資料圖

3、母親下葬的當天,正值年初二,寶雞農村的天氣尤其的嚴寒。西北風使勁撕扯着大門口的白色輓聯,院當中燒茶的老漢不住厲聲咳嗽,來回跺腳搓着烏青的耳朵和糙手。我跪在靈前,雙腿凍得全無知覺,卻總覺得心有怨憤,這家人極其吝嗇摳門,操辦喪事並未請電影隊,這叫我很失望。唯一有些熱鬧動靜的是,吹拉彈唱的把式樣樣齊備。儘管樂隊僅是遠房一個表叔,帶着年輕徒弟兩人。

出殯的時候,村裡的精壯小伙抬起轎子,嘿呦嘿呦地往前挪移着,父親和兩個姐姐分列兩旁,神情悽然恍惚,單手扶着棺木,一步一慟。我頭頂白孝,內心處竟略顯得意。挑着長串串的花圈,我混藏在披麻戴孝的親人群中,鼻涕和着眼淚齊步流淌。分不清是要埋人前的鞭炮聲,還是村人過年的慶祝聲,我自顧捂着耳朵,朝尾隨治喪隊過來的一個瘋子吐唾沫。這個披頭散髮的痴癲婆子,每有村裡的紅白喜事,她都要來討飯湊熱鬧,叫人作嘔生厭。

墳地遠在十里開外的荒埝上,我們是外來人口,自然無法安葬在本村同姓人的公墳里,父親央人說情送禮,村書記念我母親德行不壞,又是中年早逝,婉拒了兩條精裝猴王捲菸的好處,大發善心准許在我家的自留地里掘土掏墓。

快正午時,隨着幾聲傷感的嗩吶戛然,在鄉親們手中粗壯草繩的牽引下,母親的棺材被緩緩落到了墓坑裡。當村人鐵杴里的黃土即將掩蓋母親的屍骨時,我的父親突然神經失常繼而嚎啕大哭,他一躍而起竟跳進了墓穴里,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要和妻子合葬,村人趕緊上手拉回。父親卻咧嘴嚎得更厲害了…

在我的平生的印象中,這是父親第二次流淚。頭一次是因為我被村裡的孩童欺負,頭後部扎進了半公分深的玻璃碎片。那個曾視我為雜種禍害的男人,一改往日的凶神惡煞,抱着我拼命往村裡的衛生所跑,我的血染紅了他粗壯的手,他的眼裡急得迸出了淚花…

4、母親生前在寶雞某酒廠上班,薪水微薄但勉強維持度日。父親原本也是該酒廠職工,因為酗酒鬥毆被依律開除了,此後以打零工為生。母親去世後,三個兒女需要時常照顧,父親自然不能再出遠門,又迫於生活開支的窘迫,於是他下跪求酒廠的車間主任再收留他,據說當時父親的頭在水泥地面磕的啪啪響,因此落了個「坎頭子」的綽號。所幸那主任不算固執,又念及舊情,保全了父親的飯碗。

母親去世當年九月,村里強制讓適齡兒童接受義務教育,大姐長我七歲,早已超了入學年齡。二姐勉強滿足條件,但她拒絕念書,把名額讓給了大姐。父親拗不過,悶聲應了她。

因父親早晚班生活不規律,恐疏於照顧我們姐弟,便把二姐送到了鄰村的外婆家寄養,而我則跟奶奶一起生活。我是家裡唯一男丁,同族長輩們素來都很寵愛我,唯一讓我心悸的女人是三娘。她與小叔婚後多年無後,四處尋醫問藥均不見效。而我們家兒女滿堂,讓這個狹隘小氣的漢中女人很嫉妒眼紅,經常在無人處對我無端斥打。

分家後,奶奶靠小叔養老,免不了我要和三娘在一個鍋里吃飯,儘管父親按月補貼口糧,還是免不了三娘的嫌棄和白眼。

讓我險些喪命的噩夢,發生在那年的寶雞端午廟會。奶奶生來信神拜佛,那天和村裡的婆姨們去廟裡燒香,小叔恰好外出務工,留我和三娘看家。起初我二人相處無恙,午飯時三娘給我盛了半碗米湯之後,將我趕到了門外頭啃干饅頭。我心生憤懣,故意大聲哭鬧起來。三娘怕鄰居聽到說是非,又哄我不住。便從奶奶的藥箱裡摸出一瓶藥塞到我手裡,說這是糖丸,讓我服下。雖不懂事,糖丸的味道我還是多次嘗過。每次村裡的醫生給我接種完疫苗,都會獎勵一粒。見三娘面態和善慈藹,貪心的我很順從地將整瓶藥片一吞而盡……

據說當時我已脈象微弱,鎮上的醫療條件落後,父親花高價請了一輛麵包車將我轉院到了縣城,連續輸液兩天兩夜後,我才恢復了意識。迷迷糊糊中,醫生給父親說病況是因為吞食了大量的「安乃近」,導致神經性休克,幸虧搶救及時,否則性命難保。父親毫無底氣地責問三娘緣故,三娘解釋是小孩貪玩誤食……我聽見父親又哼哼唧唧地抽泣了起來,於是捂頭裝睡,至今也未給他袒露真相。

5、對女人開始有了牴觸和恐懼感,也許便是從我三娘開始的。村裡有不走正道的小伙經常曖昧撩騷她,還有人瘋傳三娘與鎮上有個醫生搞婚外情,我也的確親眼見到有陌生的矮個男人,梳着油光發亮的大背頭,面相斯文,當着我的面捏住三娘堅挺的胸脯。儘管如此,三娘毫不顧忌村人的是非,屢屢得寸進尺,甚至在大白天和人在屋裡偷情。村里人常當眾拿我開玩笑說:「醫生今天又給你三娘打針來啦!」

事實上,拿我們整個村裡的年輕媳婦們做比較,三娘這個陝南女人的確生得很有姿色,秀氣高挑,膚白美貌。然而我卻對她全無感覺。即便我有次幫她倒洗腳水,她故意把大紅色的胸罩從腰間掏出來,陰陽怪氣地掛到我脖子上。那對渾圓的奶子隨着笑聲咯咯顫抖……

病癒之後,三娘與小叔對我的態度稍有改觀,但好景不長又是打罵如舊。小叔為人懦弱,事事由着媳婦安排擺弄,見三娘對我厭煩,他也開始感覺我負擔累贅,只是礙於奶奶和父親的面子,不好過分表現。

這種寄人籬下的孤獨感,在我讀完小學之後才逐漸好轉。初中遠在鎮上,來回需要騎自行車花費兩小時的路程。除了周末之外,我幾乎全部在校留宿,然而最叫我痛苦煎熬的便是每周六回家背饅頭。起初父親專門多給小叔家墊付我的飯錢,好說歹說三娘才答應幫我蒸饃。後來實在覺得太勞神,三娘便從集市上買饃店裡的現成品給我。令我叫苦無助的是,那些經化學發酵粉製作的麵食不經存放,往往過夜後便開始長霉。

正處長身體的年紀,父親心疼我受苦,便每周三向酒廠請假半天,騎車來給我送饃。我嫌父親遭罪,便申請在學校的食堂里勤工儉學,這才免除了父親的後顧之憂。自此後,我周六日也不再回家,那時候兩個姐姐都已嫁人,周末或放假,我便輪流去她們兩家借宿,順便幫姐姐們做點農活……

十幾年的光景,母親的肉身或許早已朽成了黃土,在每年清明或除夕上墳的路上,我聽父親重複講述母親的生前往事,卻越來越回憶不起她的模樣,印象中最深刻的也不過是她挪動着肥胖的軀體,在門口的石墩上擇野菜。而且那些野菜四季不重樣,薺薺菜、榪茹、刺荊、灰灰菜、蒲公英……我至今甚至還能反芻出涼拌苦蒿的味道。即便母親用野菜變換出各式飯食的種類來,但始終不及一碟蒜苔炒肉的美味,那是我迄今最愛吃的菜。

倒是父親和我的關係越發的緊不可分,尤其是兩個姐姐外嫁之後,我們父子相依為命。因為過度的奔波勞累,這個男人也有了白髮,又得了哮喘,半夜裡時常咳嗽,他口袋裡常備着散裝的甘草片,這種藥的味道曾讓我反胃欲嘔。每次幫父親洗衣服,我都要先用大量的皂粉泡半響。再後來,看父親咽完這些土黃色的藥丸之後,快要咳出血的嗓子能略微安靜下來,我竟然開始慢慢喜歡上了這道藥材。

6、幾乎鮮有人知道,父親是個技藝精湛的木匠。

2000年之後,寶雞的酒廠實行國營併購,父親所在的酒廠規模小,很快被別家買斷。新的酒廠實行機械化生產,大量非技術型勞動力富餘,於是便開始大幅裁員。父親又非正式員工,一紙辭工通知後,他被強制遣返了。當時我正在念初三,成績算中上游,又逢中考的關鍵時刻,父親心急如焚,又不忍中斷我的生活補給,便在鎮上一家棺木店謀了個木匠的差事。本來對方嫌父親年紀大,不願收留。父親厚着老臉軟磨硬泡,並在現場露了一手漂亮的手藝之後,對方才放棄了閉門逐客的堅持態度,不過那刁鑽苛刻的老闆只答應給父親付計件工資。雖自覺不公平,但多少有了刨挖生活的落腳處,父親強忍委屈應允了。

這個半路出家卻無師自通的木匠,很快便在村里村外有了名氣,家裡的生活條件也略有提升改善。每周一天半的休息日,父親變着花樣改善我的伙食。然而,往往都是熱飯剛上桌,他胡亂地刨兩口,口袋裡揣兩個冷饅頭,便匆匆騎車去棺材鋪做工了。臨中考前,七月連綿陰雨,父親在上班路上被拉沙子的卡車撞倒,腿部骨折,他卻刻意瞞着我,以棺材鋪活多走不開為由,委託小姑照顧我的學業生活。

中考結束當天,寶雞罕見地颳起了沙塵暴,我剛從考場門口出來,就瞅見父親拄拐在人群中眺望,我快步向前攙緊他並詢問緣故,他這才吞吐地告知了我真相,看着他被石膏包裹的左腿,我忍不住抱着這個男人痛哭。他艱難地抬起胳膊,用健碩粗糙的手撫摸着我的頭髮,也輕聲哽咽了起來……

那晚,戒酒多年的父親飲幹了近半斤老西鳳,我力勸不住遂也陪了幾杯,他酒後顯得精神亢奮,最後竟又大肆放聲哭起來。父親端坐在四方桌前,像個飽經風霜的說書先生,字句頓挫地向我吐露畢生的鬱結:這個年過半百的貧苦老農,幼年就特別喜歡看書,卻因為出身不好,只能在生產隊養牛,後來又去賣瓮換糧。看着同齡的年輕人個個靠着念書的路徑有了好出息,他無數次發誓要讓自己的後人洗刷這般悲慘和恥辱。

我極力安慰父親,父親卻依舊啜泣。儘管我們那夜的對話是在自己家裡,我還是擔憂村人聽見了看笑話。於是起身去掩住了門,當我再返回屋裡的時候,父親趴在桌上已經微微打鼾了。我輕聲靠前給他把滑落的薄衫蓋到肩頭,看着他淚痕清晰的垂老容貌,我再次心疼起這個男人來,我們幾乎經受了相同的命途,他剛出生便失去了母愛,從小被父親和嫡兄弟們排擠,娶妻蓋房借的還是他親哥放的高利貸…

7、中考成績放榜那天,正逢縣城的集市。我給父親在棺木店打下手,聽人說成績公布了,於是便四處找電話查詢。店老闆娘是個熱心腸的河南女人,她很大方地把那部蓋着紅綢枕巾的步步高電話借給我。我心生感激,鞠躬謝過之後,趕緊撥通了成績查詢號碼。父親停了手裡的電鋸活兒,蹲坐在一扇棺材蓋上,非常嚴肅地等着我傳達消息。

不幸的是,我的成績並不如願。僅僅高過中專線十幾分,距我心儀的重點高中還隔天壤。不過父親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失望,許是安慰我,亦或是真的興奮,他故意把嗓門提得很高,朝着店外大聲喊叫「我娃考上了!」當天,父親自費積蓄,請了店裡的夥計們和老闆家人在縣城的飯店大吃一頓。觥籌交錯和恭維逢迎的畫面而今均已模糊,我只記得那天的菜單里,我點了一道我最愛吃的蒜苔炒肉……

八月底,寶雞市一所建校不久的中專給我來了通知書,父親托人打聽了學校底細,獲知畢業包分配的政策之後,當即替我抉擇拍板,他也主張我去當地就讀,以便父子互相照應,我同意了他的安排,開始籌備報到事宜。當年我們村里僅有兩名學生參加中考,另一位更是分數慘澹,相較之下,我似乎算的上幸運。

我們村雖貧窮落敗,卻長期有着尊師重道的傳統。明末清初著名的文學大儒,也是寶雞歷史上政治地位最高的黨崇雅便是我的同鄉,他的衣冠冢就在埋我母親墓地的不遠處,幼時常在附近走動,熟諳其故事傳說。也因為如此,凡是村中有大小考試高中的學生,村政府都會給予適當獎勵,鄉黨們也會送來錢物等,以表慰問和鼓勵,即便是往常交惡的人也會暫且忘卻恩仇,攜禮拜門慶賀。

父親對這種虛榮心的獲得很滿足,他專門把兩個姐姐以前居住過的偏房收拾打掃,用以存放村人送來的禮物。各種糕點,米麵,雞蛋,菜籽油……甚至還有人把新蒸的花面饅頭送來,父親逐一笑納,頷首答謝嘴不合攏。

多年不上門的三娘也不請自來,她手提一身套着塑料紙的黑色西裝,剛進門便要給我試衣服,父親眉開目視,笑臉相迎,我也不好過分冷漠。雖然與這個惡毒的女人積怨,但畢竟是自家親屬,我心底其實早已原諒了她。材料很是厚實的西服套身之後,三娘趕緊把我拉到院當中,叫來門口的媳婦們圍攏觀瞻。正是酷暑,我身着黑色長袖西裝,很快便冒汗,尤其是被這些談吐庸俗的女人們指指點點,我渾身如針戳般不自在…

突然,超來了,還是那個白衣襯衫的陽光少年,推着那輛八成新的天津牌自行車,車頭上掛着個透明塑料袋,裡頭應該是幾本書,我瞥見最上頭一本封面是路遙的《人生》。超雖短我一歲,卻身材魁梧,肢體發達雄健,這兩年常用這輛自行車載我回家,我天生愚笨如何也學不會駕馭這輛鐵架子,每次都坐後座。

車撐許是年久壞掉了,超把自行車靠在牆邊,提着塑料袋朝我走來,我瞬間覺得終於從這些人唧唧歪歪的閒言碎語中得以解脫。我把西裝上衣脫下,拘謹地掛在胳膊上,迎着超便是一個誇張的擁抱。院裡不少閒人礙眼,超表情顯然有些尷尬了,我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禮節性地把超讓進了屋裡……

8、超為人仗義果敢,與我的怯懦性情截然。他祖籍山東棗莊,祖父輩遷至寶雞,據說是因為當年冀魯豫地區戰亂饑荒,他們一支姓氏經河南從隴海鐵路逃難過來的。超天生便有着山東大漢的豪爽大氣,並樂於助人解難。曾經有輟學的混混在校門口意圖敲詐我,被超碰巧撞見,他當時不過是個剛入學半年的毛頭小子,竟然毫不畏懼那些燙着黃頭髮,叼着香煙的惡霸流氓。眼見我要被捶打,超從路邊摸了塊磚,徑直朝這幫人走來,對方雖然勢眾,但始終不及超的英武,很快便散了。

我與超是鄰村,以前僅僅知曉對方乳名卻不熟識,這件事後我們的關係才更加親密要好。他家境條件略遜於我,每星期都靠啃干饅頭度日,我當時在學校勤工儉學,每次都會避開食堂老闆凌厲嚴苛的眼光,厚着臉多舀半勺菜然後端到宿舍,再把超喊來。我兩蹲在地上,一根一根的菜絲送到嘴裡,開水就饅頭,那樣的日子清貧卻寶貴……

我自顧回憶着以往,心曠神怡之間猛然意識到超被我晾在一旁。父親在屋裡招待客人嗑瓜子喝茶,我厭煩滿屋的劣質煙味,便偷使眼色叫着超出了門。

還如上學時的場景,超推着自行車,不緊不慢在泥濘不平的田埂上行走,太陽炙烤着黃土地,知了不知疲乏地奏起交響樂,埝畔邊的白楊樹嘩嘩作聲。許是別離傷懷,我和超都沒有說話,絡繹有村人向我問好打招呼,我故意低頭視而不見。超見我屢次失禮如此,忍不住像個長輩般斥責道:「你都要上中專了,怎麼還這樣沒禮貌!」,「不想理這些閒人,你別管我!」話音剛落,我突然又後悔自己對超的無名頂撞,趕緊跟上前,把他背上的書包往裡挪了挪,藉以掩飾內心的不安,他的短袖緊挨着書包肩帶的部分,已經被汗浸濕了,讓我心疼且不忍。「走吧!我送你回家,今天我騎車帶你!」我自告奮勇這樣說。超沒應我,卻已跨上了車梁,我嘟了嘟嘴,順從地坐到後座的位置。

後半晌開始起了風,超努力把車速加快,鬆開剎車,從一道坡樑上疾馳而下,我猛覺心悸恐慌,下意識的抱住了超的腰身。超反而哈哈大笑,放聲唱起了周杰倫的歌,明明走調的《七里香》,卻成了我今生最動聽的單曲,在往後無數個孤獨的晝夜裡周而復始,循環播放……

開學那天,父親送我到縣城坐班車,我原以為超也會來送別,然而直到車輛發動,也始終未見他的身影。我一路失魂落魄,像遺失了重要的東西,搜腸刮肚卻遍尋不見。直到我開學後的第二周,超坐順車來寶雞尋我,然而因為沒有聯繫方式,超又着急返回,便托學校的門衛捎了個帆布袋子給我。我翻開看裡頭是幾本書,有路遙的《人生》和《平凡的世界》,超留了字條:「本來是上次見面時要送你的禮物,因疏忽忘記了,專程補上請笑納!」超是他們班的優等生,字跡卻醜陋潦草,然我倍覺親切。門衛老師說,那個小伙在校門口乾等了近三個小時,不斷向進出的學生打聽我的名字。門衛還問那小伙和我什麼關係,我抱緊布袋到懷裡,鬆開咬着的下唇回答說:「那是我哥,我親哥!」

我哭着笑了,明明我比超大一歲,卻在外人面前把他叫哥,真是丟臉的很!

9、中專的教學不緊不慢,多數時候是在機床上學操作技術,文化課則幾乎被荒廢擱置,很多同學大呼上當紛紛退學,我也有回家復讀的想法,然而想到父親日漸年邁,實在不忍再給家裡添負擔,於是被動接受了學校的育人體制,儘管是每日如機械式的簡單重複,倒也學會了些數控車床的實操要領。

超則面臨中考,擔心打擾他的學業,我不便主動去聯絡,最後強忍不住便寫信給他,雖然不過是些日常寒暄的問候話語,但仍覺得幸福忐忑。我越來越不確定,對超的那種感覺,微妙到超越青春期澎湃的懵懂和渴望。他像父親般仁慈博愛,又如兄長般給予我庇佑保護,又似知己能洞穿我的所有思想,甚至如戀人與我情感依偎心意相通……臨末尾處,我苦於無法將真實的感情落筆,便用了句詩:「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叫我很失落的是,超並沒有回信。我安慰自己是郵局的信差工作失誤,或許信件價值輕微,被分揀時丟失,倒也好,省的人日日掛念。抑或者超忙於備考,無暇回信,這種假設反而讓人有繼續等待回音的念想。為了見證這個假想會成真,我足足等了大半年,期間甚至害上了失眠的頑疾,最後無奈求助學校的校醫開處方……

再見超是在縣城的某次集市上,他騎了輛半新的彎梁摩托車,載着他爺爺正在捲菸攤前砍價。超依舊是整齊的小平頭,但個頭明顯增了很多,皮膚也比原來更黑,原本乾淨的嘴唇上下明顯能看到新舊分明的胡茬,但模樣更顯的俊朗帥氣。超腳上是一雙刷洗泛黃的回力帆布鞋,喇叭牛仔褲褲腿已破爛,他單腳撐在地上,用成人的口吻挖苦着煙販的摳門奸猾,正處在變聲期的他比往前說話可愛了很多。我想上前去給超打招呼,卻似乎又覺得毫無必要。於是就躲在電杆後面,直到他發動摩托車消失在人群中……

我們就此斷了聯絡,彼此再無糾葛,「人心都是會變的」,我常這樣想。我躲在廁所,燒毀了給超寫過的很多日記內容,卻在無數次的夢裡失驚坐起……在校學習兩年期滿,我們被「分配」到江蘇崑山某大型代加工廠實習,每天工作近十二個小時,起初極其不適應,但想到即將獲得的不菲勞務補助,我努力咬牙堅持,逐漸成了車間裡的稱職技工。第一個月的工資,我僅留了兩百塊錢的生活費,其餘全部給父親匯到了老家。

那時候村里條件還很差,全村僅有一部座機,安裝在村書記家,凡在外人口要聯繫老家親屬,必須得通過村書記帶話。撥通之後,村書記聽是我的聲音,很樂意為我跑腿。電話里,我先告知了父親匯款的事情,當着書記家人的面,父親借勢故意把我誇讚並炫耀了一番。我原本很得意這種親情的物質反哺,卻實在討厭父親的虛榮和做作,於是藉故上班要立即結束通話。父親有些意猶未盡的喪氣落寞,掛電話時,他多說了一句,「超前段時間還在問你的地址!」

我心裡一驚,如同被幾萬伏的高壓電擊一般,已然冷卻的情緒突然被重新喚起,內心深處有團烈火在炙烤並迅速升溫,又好像即刻便要去奔赴某個萬分榮耀的場合,我緊張不安到語無倫次。然而,當我再想細問時,父親那頭已是盲音。

通過以前班主任的消息源,我才知超已經考上了寶雞市的重點高中,我由衷為他驕傲慶賀,於是要到了學校地址後,我再次給超寫了信。兩周的功夫,超便回復了。信紙是超學校的紅色格子便箋紙,他規整地摺疊成兩半,字跡比往前秀色了許多,我鋪開信,他第一句便是王勃的詩:「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超在信件內容並未提及自己的近況,多是勉勵我在崗位上認真工作的言語。我苦澀一笑,嗔於他一貫的長者作風未改,同時腦海中努力描畫着超的形象:一個衣着白淨的翩翩少年,戴着副黑框眼鏡,或者腋窩裡夾本書,正信步在寬敞校園的林蔭道上……

10、從崑山電子廠實習結束後,我在蘇州工業園區某外企找了份工作,儘管也是車間技術員,但總算有了安身立命的營生。我寫信給超告知現狀,他也很支持我,說蘇州也是他最嚮往的江南山水城市。於是,我每次和超通信都會在書店買明信片同寄過去。三年多的時間裡,我們堅持這樣書信往來,字裡行間,我從來不敢給超表露對他的那種不能明狀的感覺,相反卻「很有心機」地用詩來代替。從顧城到海子,從汪國真到席慕容,從張小嫻到郭敬明……每回去網吧上網,我都會搜尋大量的愛情詩句,並且虔誠地記錄在日記本里。而每周一中午的吃飯時間,去單位傳達室找信收信,則是我畢生最幸福滿足的時刻。

2009年仲夏,超收到了西安電子科大的錄取通知書,也是我們鄉鎮上多年沉寂後,唯一的縣級高考狀元。超第一時間打電話到我們單位宿舍,我聽聞喜訊幾近落淚,由衷地為他高興。當天,我就買了機票去西安,儘管路費要花掉一月半的薪水。

我和超相約,在他未來大學的校門口會面。啟程前,我去市區裡的名牌服裝店換了身新行頭,理髮剃鬚之後,臉上塗了從未用過的昂貴護膚品。我還備了一小瓶香水,味道與故鄉渭河邊的那片槐花林類似。

超比我先到,他背着個軍綠色的單肩包,正踱步在位於西安南二環邊上的電子科大校門口。因為常年的高強度學習,他鼻樑上添了幅黑框眼鏡,個頭似乎比以前更長。黃色的牛仔短褲下是一雙白藍相間的網球鞋,黑色的襪子被高高提起。見他如此不講究的外表,我心裡嗤笑他裝扮的土氣,同時情緒又極其緊張躁動。繼而,我突然又覺得尤其親切,儘管是三年多的久別重逢,之於我卻好似日常的場景發生。我平復了自己的不安,輕聲喚超的名字,他仰頭看見我,小跑着迎上來,緊緊箍住我的肩膀。猝不及防的猛然舉動,讓我瞬間心跳加速,滿臉如灶膛里的柴火灼燒般滾燙……

隨後,我們相偕參觀熟悉了學校,超心情大好,說等開學買了手機,要把學校的每一處景色拍下來,回家給他爺爺看。我急於讓他實現這個念想,於是借超去系裡報名的空擋,偷偷去了賽格,買了部剛上市的諾基亞X6給他,超幾次堅決抗拒,我始終極力堅持,他才勉為其難收下,但許諾將來掙錢必定補償歸還。

當晚,因為兩人其它安排事宜還有空閒,我們便在西華門的如家酒店開房留宿。分隔在兩張單人床上,我們相對而臥,傾訴着分別思念和過往。超講到了他高中有同學酷似易建聯被北京某體育學校提前錄取,講到了他們博學多才的數學老師當年為情所困留校任教,講到了運動會他得了長跑冠軍,講到有女同學給他情書表白……我羨慕超校園生活的多彩,根本無暇插話。思及自己車間工作的單調乏味,實在不知該向他分享些什麼有趣的內容。超許是看出了我的為難和窘迫,便鼓勵我說說蘇州城市的風光,我閉着眼努力回憶着:蘇州古城裡拍着長隊的甜品店,金雞湖裡的假山和雕塑、陽澄湖上的遊船…男男女女們坐在湖賓大道的天然草坪上,悠閒地吹風彈吉他……

我腦海中還在搜尋有關蘇州城的記憶,突然聽見了超沉穩有力的鼾聲。透過床頭昏暗的燈光,我像個剛剛遭遇愛情的「女孩子」般,第一次那樣認真地觀察着心上人的模樣,他的鬍鬚茬已經很久沒有清理了,鼻樑上被眼鏡框烙出的印痕清晰可見,緊緊閉合的雙眸間睫毛濃密且修長。已是凌晨兩點多,空調已然有些涼了,見超依舊裸着胳膊,我起身給他掖好被子。突然間的血脈翻滾衝動,我想此刻就吻他,但又強迫自己忍住了。我左手微微抬起,用指尖觸了觸他可愛的嘴唇,淚水竟不爭氣地溢出來了……

11、不久之後,得知超談了女友的消息,我數度精神恍惚,以致於在某次操作機器期間,整條胳膊被高速運轉的機床攪了進去,幸虧身邊有工友眼疾手快,迅速切斷電閘,救我於危難時刻。虛驚最後,我只是骨折,「活下來真好!」,事後我常常這樣寬慰自己!經歷了生死瞬間,我似乎又看穿了世事,但每每想起有關於超的絲毫過往,還是忍不住會悲傷難過…

臥病休養期間,我在扣扣上認識了雲龍,他的網名叫「哭泣的小草芽」,恰恰如我那個階段的心情和狀態。兩人漸漸熟悉後,雲龍開誠布公地告訴了他的男同身份,並且很自信地認為我也是同類人,我未置可否,許是諱莫如深,抑或我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性取向產生了畸變,即便我曾對超這樣的異性有過性幻想。最令我無法理解的苦惱是:無數次在獨處時自慰和宣洩,我下意識地把自己並不當作男人!

雲龍老家在重慶巫山,同樣在江蘇務工。網聊不到半年,我們便第一次見了面。印象極其清楚,夜半的暖風吹拂着,雲龍騎着電動車帶我去了蘇州當地有名的酒吧(後來才知這裡是男同性戀交友場所)。那晚,離開寶雞後從不沾酒的我反常地放空了自己了,未曾見過的紅酒和啤酒品種,我傾數嘗了遍,最後喝的酩酊大醉。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雲龍的單身宿舍里,雲龍則睡在鋪着瑜伽墊的客廳里,身上僅披着一條薄毯子。我迷迷糊糊起床如廁,沖水的聲音把雲龍吵醒,他忙翻身起來扶我,並用責備地口氣問:「喝的都沒意識了,還不斷喊着』*超』的名字!這小伙是誰呀?」我聽雲龍這樣說,忍不住內心又是一陣酸楚,哇一聲哭了出來。雲龍擁我到懷裡……不住安慰我……最後慢慢褪去了我肉體之外,骯髒不堪的衣服……

我大概還記得那晚的具體情形,我們盡情蹂躪着床上的白色被單,撕扯着衣物和頭髮。雲龍溫柔地將我壓在身下,用尖尖的鬍鬚扎向我的臉龐,刺遍我全身的所有部位。我突然覺得雲龍就是超:超正騎車帶着我,在故鄉的油菜花海里徜徉,麥浪翻騰着像無邊的大海,桃花開了,千樹萬樹的梨花也盛開了,嚶嚶嗡嗡的蜜蜂追趕着我們……突然自行車翻了,我終於意識到了疼痛和快感,忍不住抱緊了超,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肩膀。

這件事之後,我和雲龍又發生過幾次關係,兩人以「男女」朋友關係交往,最後甚至到無法自拔。期間,我學會了打扮和抽煙,是那種女士專用的細長細長的香煙。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常常無端自棄,後悔自己的放縱。每每與父親通電話,尤其當父親催問我感情問題的時候,我都會狠狠發脾氣,故意讓父親很難堪。掛電話之後,我又會悔恨指責自己的殘忍無情,無數次仰天嚎哭,但我始終不敢告知父親悲劇的發生。終於,同單位也有人發覺了我的異常,開始風言風語。當時雲龍又濫交了別的男友,我們大吵一場後,宣告決裂分手。

當年秋季,我換了手機號,從蘇州返回了西安。超全然不知此事,當然我也不會主動告訴他。儘管是故鄉的省會城市,但西安對我而言卻很陌生。在一個親戚的幫助下,我在青龍寺某城中村找了間民房租住,隨後開始了漫長的求職生活。因為此前的工作經驗太過膚淺,很多單位都對我閉門婉拒。眼看着手頭的積蓄日漸微薄,我硬着頭皮去了西影路上某飯店做了洗碗臨時工。儘管薪水可憐,但多少能維持日常開銷。

大約是離開蘇州後第二個月,雲龍突然給我扣扣留言,說他確診是HIV病毒攜帶者,並說不敢肯定是否感染了我,建議我去體檢確認。

我起先情緒稍有些緊張,後來又想到雲龍為人狡黠,這必定是他想挽回我的小把戲,因此並不理睬他的危言聳聽,並且立即刪除了與他的扣扣好友關係。直到兩年後,我突然感冒,連續十多天發燒不退。吃藥打針無果後我住進了西安交大二附院,病情這才稍稍得以緩解。主治醫生是個很溫和善良的中年婦女,待我高燒穩定後,她把我轉移到了特殊病房,並委婉地告知了我患上艾滋病的事實……

終章。獲悉了我的病情,父親撂下了正在採摘期的獼猴桃園,專門從老家來西安照料。原本以為這個悲劇會使讓他備受打擊,熟料這個已經快70歲的人,竟然比想象中剛強百倍,看到我胳膊上遍布的輸液針眼,父親和我交談的音調已然哽咽,卻始終忍住未掉淚。這個命里多難的男人,妻子早逝,大女婿因交通事故成了殘廢,二女兒不孕,常常慘遭丈夫家暴。而我,他們家唯一的希望和根苗,卻落得這副殘喘苟活的下場。

住院化療的花費不菲,我多年的積蓄,在治療剛開始的時候,便緊張告急。父親為救我,幾乎窮盡所有變賣家財,還從民間銀行借了高利貸,意圖延續我卑賤的生命。幸好國家有關艾滋病的很多藥品都是無償提供的,多少舒緩了些家庭的壓力。當病源終於穩固之後,醫生准許我出院了。

父親原本要繼續留在西安照看我,被我態度強硬地反對,直到我答應每月按時去領藥後,父親才放棄了堅持。他其實仍不放心,期間多次跑來看過,但從來不主動露面,都是把家裡留存的五穀雜糧和營養品托房東太太轉交給我。

滿身狼狽地回到住處,我開始謀劃將來的生存方式。按照醫院的結論,在體內病毒不被激活的情況下,我還有十多年的光陰可以享用,也就意味着我必須靠自己的雙手養活這條爛命十多年。於是,我再次開始找工作,但都未敢隱瞞自己的病史,果然被很多愚昧且冷漠的人們拒絕了。走投無路之下,我再次回到了此前打工的飯店,懇求在夜班繼續做洗碗工。飯店老闆的外甥女也有過傳染病史,他同情我的遭遇,考慮再三後善心收留了,但只允許我做清掃保潔類的雜役事物。

大約半年後的冬天,超突然聯繫到我。我頗感意外,後來得知是父親給的聯繫方式。那幾日,西安反常地降了多年不遇的大雪,本來約定要見面,因為降雪結冰封路,加之雙方各自的耽誤,屢屢延遲。快過年的時候,超帶着女友主動來拜訪。那是個嬌小清秀的女孩,談吐溫婉,恬靜溫順,對超很有依賴感。多年未謀面,我和超明顯陌生了許多。互致寒暄之後,超關切地問及我的病情(他並不知我的真實病況),我敷衍說已經無恙。超又送了套書給我,是普希金的詩集。我感激超的破費,超則開脫說書是從二手書店淘來的,見成色不錯便買了送我。

臨走時,我留超去樓下火鍋店吃飯,超和女友背着我嘀咕商量後,把我叫到了陽台外,表明了此行的真實來意。因專業學習緣故,超需要購置筆記本電腦,不忍心家裡接濟,便四處找親友籌錢。超說這些話的時候,言語表述極不自然,我看出了他的為難,很慷慨地給了他1500元,那是我三個月的薪水和用以將來看病的積攢…

次年秋天,超讓父親給我捎來一個信封,裡頭是1500塊錢,還有一紙結婚請柬。我託病不往,苦笑着刪除了他的電話號碼…

之後,我搬離了原來的住所,也斷舍了所有人的聯絡。二姐半月前給我很久不用的郵箱留言,說父親得了腦溢血重度昏迷,稍微清醒時總嚷着要見我……(完)

元壽二年,漢哀帝崩於未央宮,王莽彈劾董賢亂國,收其印綬,詔罷歸第。當日大司馬賢與妻下獄死,家惶恐夜葬。

評論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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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28 11:12:18

我感覺老師還是蠻好的,上次分手都特別難過,後來聽了情感調解之後,我也很快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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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12 13:06:56

被拉黑了,還有希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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