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成林(一)

情感導師 5121

 添加導師LINE:jaqg

獲取更多愛情挽回攻略 婚姻修復技巧 戀愛脫單幹貨

序1

朱鬼柳天生鬼胎凡生,又被養的自我,本就不適合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木木成林(一)

也果真,她從前的日子生活得一團糟,但好在,在她漫長而又短暫的歲月中,她還是找到了能讓她奉獻一生的事業與驕傲。

序2

朱鬼柳在鬼節出行的時候,無意中救了前來華國為華、西兩國海底隧道剪彩卻遇險的s國王子理間深秀。

理間深秀要求朱鬼柳隨身保護,華國因情應允。

然而在朱鬼柳保護理間深秀的過程中,她卻逐漸踏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理間深秀是為了獲得一股隱秘的勢力的象徵——地下帝國的對戒才會來到華國的,而朱鬼柳擁有它卻不自知。

朱鬼柳不知道理間神秀的「預謀」,只是在某一天的時候才發現,一起經歷了種種的男人向她求婚了,而且在她拒絕後,還是卑劣地離間她和郭斯嘉的情感,利用別人達成了他的目標。

朱鬼柳嫁入王室後的生活果真如她所想,不盡如意。

因為她的情性自我,實在無法八面玲瓏地承擔好理間深秀夫人的角色,且因為生育艱難的原因,在西國的境況日漸式微。

而最終,理間深秀還是找了一個更適合扮演他夫人角色的沫蘭,使得他們的婚姻破裂了——也是這時候,朱鬼柳才知道理間深秀為什麼會與她結婚並離婚的原因:那象徵地下帝國勢力的對戒沒有用了。

朱鬼柳在回國的時候還被理間深秀的母親擺了一道,只能選擇去一個戰亂的國家,且就在她去往那裡的路上,她發現自己懷了理間深秀的孩子。

柳靠理間深秀和她共同的好友——繆辰的幫助下,她才勉強生下了孩子。

幾年之後,她帶着孩子才回到了華國,又見到了從前她一直逃避卻又不免想念的郭斯嘉。

郭斯嘉對她仍有情意,但她卻無法,也來不及回應——因為理間深秀也來到了華國——且因為他和沫蘭的多年無嗣,讓她湧起了強烈守護孩子的意識。

事情越來越超出朱鬼柳的控制。

因為她和她的孩子不得不像當初她被逼嫁給理間深秀的那樣——她們也去到了西國,到了他的地盤上,而且也果真,沫蘭成功地勾起了她孩子的喜歡。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朝着無法控制的方向走去。

當理間深秀直白地通知她要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不僅要被驅逐出華國,而且連孩子也無法保有的時候,她真的失策了——不然她也不會昏了頭去相信沫蘭的鬼話,不僅讓孩子被她帶走,自己還被撞得失去了生命……

她在病床上苟延殘喘了一些日子,在走向生命的盡頭時,不免對生活有了新的見地。

而那一切,全都基於奉獻與愛的堆砌——即使她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才理解它的含義。

朱鬼柳是莫城七局唯二的警司,也是華國警區里少有能坐到高位的女警司。這個地位相對於其他女兵來說,算起來很是超然。但就軍種來分的話,她不是士兵反倒是一個警察——雖然也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那種警察。

就像醫生一樣,大部分的醫生都是臨床醫生,有的是上手術台開刀的,有的是整治內科開處方藥的,有的是那種摸骨正腰、或是給予他人心理指導的那種......

但還有一小部分醫生是專門從事那種文本式的研究工作。是一種並不直接接觸病患,只是主要從整體醫學研究方向,為創造新的目標而做出努力的醫者。

朱鬼柳也是。她並不是通常定義中警察的一種,而是傳說中那種專門「紙上談兵」的人。

  誠然,她在警隊裡是從沒有參加過越野訓練之類的活動,也時常被那些滿滿腱子肉的警察藐視。不過就算大多數人不了解,那也泯滅不了她對華國司法權威,和對這個社會由司法秩序構造的根源研究——人民司法人民--的締造。

那些方向性的指導不能用具體的數據來量化,但卻可以提供創造性的設想,以及非局限性的思維,一點點輔正人類的司法和公正進程。而正因為她當初展露的才華無可比擬,所以她才能當上了莫城少有的、不是從幹警升職的文職警司。

當然這點也是很多人難以理解的。

  

  朱鬼柳個人是很喜歡那些個性鮮明的人的。但她本人卻不喜歡和那樣的人接觸,也或者是隨意地去認定一個人,來凸顯自己。因此大多數的人很難從她的居住環境,或是行為舉止中得知她的性格特點來加以揣摩,有所追捧。

因為她表現的一切都很中規中矩,就像所有生活在社會裡的一個頗有風度、素養不錯且中等偏上的人的模糊形象,不怎麼引人注意,但卻讓人無法忽視的那種。且也因她的無從窺探,無人敢擾,所以她就只是佇立一角,蔚然自成一棵蒼樹的低沉。

只有在她鮮有題字的少年生活時期筆記本上,她寫的一句「Alone, and be yourself」--可從中窺見她的一絲悲涼的生活態度。不過那些對於現在和她相處得人的來說,也不能起到任何豐滿她性格形象的作用,就也只是徒勞。

  不過,要簡單說朱鬼柳在莫城七局中是一個普通又平凡的高層的話,那不太對,但仔細想想誰又不是這樣呢?其實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不都是帶着一些霧氣籠罩的形象,還夾雜着些難以定義的神秘而生的嗎,又有哪些陽光可以真正照得清心裡的每個角落呢?

  

  說起來有些意思,朱鬼柳為什麼叫朱鬼柳的原因,完全是因為她是在農曆七月十五的鬼節出生的。

  有人說這種命是天生的鬼胎凡生,需要用卜星經壓制,還要用二十八星宿來取名以抵擋煞氣,否則難以成活。

  二十八宿自西向東排列為:東方蒼龍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玄武七宿(斗、牛、女、虛、危、室、壁);西方白虎七宿(奎、婁、胃、昴、畢、觜、參);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張、翼、軫)。

  她父親的助理為她查找了南朱雀對應的七宿,取了朱鬼柳、張軫星這兩個名字——她的母親姓張,並讓她初為人父的父親選擇其中一個。

  而她的父親因為急於出門,萬般無奈之下,只得隨口一句。

  「取了兩個嗎?嗯,那就第一個吧!」。

  然後,朱鬼柳一生的大名就這樣定了下來。

  不過這也怪不得他,畢竟他們--朱鬼柳的父母並不是自願結合,而是兩個家庭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所以才不得不組合在一起了的。

  既不是因愛而生,那也無從談起憐不憐愛這一說了。

  不過算起來說,朱鬼柳在兩家的老人還在的時候,即使是父母不和,有兩個家庭四個老人疼愛,過得也還是不錯的。

  但隨着後來老人們的相繼離世,到最後連母親也很早病逝時,朱鬼柳確定了自己和一向嚴肅的父親的確沒有什麼溫情存在後,也就只是那樣,兩個人各過各的生活。

  他找了個新的家庭彌補他的人生。

  而朱鬼柳則在孤獨而又漫長的成長生活中漸漸意識到,原來這個世界上,像她這樣誕生的悲劇是可以化解的。

  

  朱鬼柳崇尚司法的公正在於,它可以保全人們如果有正當理由不想做任何事情的時候,就算是任何人的威逼,也是可以不需要做的。

  就像當初她的父親和母親如果可以有這個權利和家裡說不,而那個年代的司法也可以保障他們的自由的話,那麼這後來滲透在她生命從開始到現在的壓抑和無奈就完全可以避免。

那樣的話,她就不會出生,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明明已經不需要難過了,卻還總是不免失落--那種感覺就好像是這所有的一切,他們這三個人的命運是被命運強加在一起,卻被玩壞了的失敗品,白白地浪費掉了一樣。

讓人無言以對。

  

  而後幾年,就在朱鬼柳利用司法向這個世界傳達她的態度、理想和向往時,她的父親過世了,於是朱鬼柳接了他的老助理回來贍養。

  也真是奇怪,明明他和她才是父女,可到最後,兩個人,一個不要親生女兒的撫養,雖然另一個也沒那麼渴切地,就這麼,朱鬼柳倒是和沒有兒女的父親的老助理一起,在老助理逝去前的最後幾年,和他活的像真正的父女一般。

  只不過細說起來,這些年,除了這件事外,朱鬼柳好像也並沒做什麼其他特別的事了。雖然她好像沒有束縛地,可以開始過自己想要的新生活似的,但或許是她以往生活的軌跡太過深刻,所以她懼怕任何改變地,也就這麼靠着慣性繼續走了下去......

也許正因為她總是過得這麼漫不經心,是以她讓朱鬼柳這個人--也就是她自己過往的生活記憶里沒有任何特殊的符號,頗有「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般的意味--空蕩蕩得像是白活過的那樣,只有些微的記憶。

而至於其他的一些總角,零零散散,隨風飄逝。就算她再怎麼把思緒抻得很長很遠,也還是無濟於事。

不過扣除那些,朱鬼柳倒是依稀記得起一些早已往事塵封的叮囑,仔細回味起來,還記憶猶新。

就像是人生中第一口味覺那樣奠定的基礎味覺一樣,她有很多被老人們灌輸各種理念、想法的生活習慣,並且直到現在還保留着。

  比如說出門最好先邁左腳,因為要記得回來,晚上不能剪指甲,不然元氣會漏等等。也就像端午節一定會吃粽子那樣流傳下來的習俗一般,其中對於朱鬼柳來說最重要的一個,就是在鬼節出行。

  

  因為老助理曾經學過一些風水秘術,而她們家的老人也有不同程度的迷信。所以說,因為某一些難以解釋的事情發生後,當老助理說因為她是鬼節出生,自當在鬼節的時候出門與此地的鬼魂走個過場才能永保長久時,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而這項特殊的「活動」,在朱鬼柳嬰孩時期不能走動時,就已經被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輪流抱着出門亂轉,在每個大街小巷都遛達過地,執行得很好了。

  不過他們的命格不適合在鬼節出行,是以每次抱她走完一趟回來後,都會生一場大病。所以就此,等到朱鬼柳小學懂事的時候,她就得自己一個人出門,繞大半個城地,去與各個樹魂,屋魂什麼的打交道。

  年復一年。

  

  朱鬼柳自然是不信這個的。

  華國的鬼節從來都是冷夜,更深露重的,年紀大的人陡然這麼去外面走一趟怎麼能不生病呢?

  但想想她小時候剛聽到這些說法時,即使嚇得半死,也還是被趕出了門繞了大半個城,且她一向羸弱的身體也沒有生什麼大病後,她也就漸漸有些相信了……

  當然更別提這麼多年的習慣使然,朱鬼柳也懶得改變了--本來這種事情也理應是做着做着就變成理所當然了,所以現在讓朱鬼柳不去做的話,她反而倒是不怎麼習慣了。

  

  是以2013年農曆七月十五的這天。

  朱鬼柳照舊從遵從逝去的老助理幼時說給她聽的話,開車出門,打算繞着莫城邊界公路開了一圈。

  因為雖然想嚴格執行老助理說的話,但朱鬼柳還是懶怠像以往那樣認認真真地從市區里穿梭來回,來乞求這座城市的魂靈能給她這個鬼節出生的陽人行個方便了。

  所以她打算直接就從莫城的環城公路繞一圈,也算自己拜訪了這座城裡的所有鬼魂了。

  不過,大概是她第一次偷懶就被自己的詭異地「報復」心理影響到了,惴惴不安的繞了半圈的朱鬼柳,在半道上開着開着一下就察覺到她的車似乎有些不對勁了。

  因為她車子的方向盤好似突然很難握緊似的歪斜,她於是莫名地心慌了起來,連帶着平穩的車都行駛出了一種詭異的弧度。

  明晃晃的月光映射在空無一人的平行大道上,將遠處的高低不一的公路路段重合起來,造成了一種截面段的錯覺,這讓本就怕撞上護欄的朱鬼柳開着更有些費神。

  朱鬼柳私心是不喜歡開車走走停停的,但這樣高度集中注意力是很消耗心神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以自己的毅力是否能堅持得住,所以速度還是慢了下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實在有些累了的朱鬼柳在莫城邊界公路底下靠近一處密林的高架橋上停下了,打算放鬆一下再繼續開回去,以免她半路出了什麼意外都沒人知道。

  百無聊賴,她把車停在臨時停靠點上,堪堪地下車,隻身站在凌空在兩座山之間的橋段上向遠看去。

  高架橋遠處濃綠林原上,寬大浩宇、稠布般乾淨湛藍的天空裡,高高掛着一輪皎潔的月亮,散發出柔和明亮的光。

  朱鬼柳站在高處,在那微風輕輕地撫過臉龐時,一剎那間竟有種凌空而立的感覺--隱約聽着風聲呢喃,有一種仿佛伸手就可以抓到那氤氳處朦朧月色的錯覺。

  她的目光遠遠地看向天界邊緣那深藍濃綠交匯處,耳旁聽着風沙沙的響聲。然後驀地,她靜靜地閉上了眼睛。似在放空自己,思緒很遠很長地,連同那點點滴滴的時光都靜寂得仿佛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

  這所有靜謐的一切,不禁讓朱鬼柳這種快節奏的人都有些迷戀了。

  直到高速路上臨時停靠點的計時器「叮」地一聲響,朱鬼柳這才回過神來,覺得自己狀態恢復得差不多了,於是便打算離開。

  側身走向自己的座位時,她的目光收回,隨意地朝山谷下一瞥--但誰知,就是這一瞥,卻居然讓她的整個人生都發生了改變。

  朱鬼柳剛開始是沒怎麼看清,待反應過來卻是隱約發現了一個快速移動往樹林裡衝去的身影。

  她一開始以為自己晃眼了,心想這深山老林的怎麼可能會有人在呢!所以不怎麼在意。

  但當她再仔細一看時,卻發現山谷下的空地上的四個角落裡,竟然有四個高大威猛的男子把守着的奇特陣勢。

  空地中間的一輛加長版轎車旁還有兩個男子,分別將倒在地上的人拖進了月光照射不到的樹林陰暗處。

  他們的行動很迅速,所以朱鬼柳只看到那被拖進陰影中人其中的修長一腳。

  空地邊上的一個白髮的老人似乎想奮力攔住其中一個男子,想要阻止他拖走那個暈死了的年輕男子,但還沒有起身就被槍托狠狠地砸暈了。

  而後那個兇猛的男子似乎罵罵咧咧說了幾句,因為太遠,是以朱鬼柳沒有聽清。

  只是那老人倒下去的時候撞到了那車門大開、被洗劫一空的加長轎車上的箭頭車標上,幾乎是迎面刺到,於是老人的臉朝上一翻,一下跌落在轎車的輪胎邊上,花白的頭髮上滿是血跡,臉上也是一片血肉模糊的,看上去十分駭人。

  朱鬼柳看得猛的一個激靈,不禁轉身蹲了下來,心裡一陣發慌。只是陡然想到什麼,她又不由地扒在高架橋的護欄上偷偷看着,看着那老人躺在車旁一動不動,似乎是氣息奄奄。

朱鬼柳出生二十多年來,連同她成為警司的這幾年裡,從也沒有直接遇見過這樣明目張胆的惡劣事件。

  且她自認為自己受過的最大考驗就是自己和自己內心的苦痛掙扎—— 她一直以為那才是一個人最無能為力的事情,而暴力則是最低劣、不堪一擊的手段。

  不過現在看來,一直都是她錯了。

  因為現在,就連擺在眼前的現實暴力她都沒辦法解決,她這個所謂的高級警司,向來最擅長攻傷於心的人竟然碰見這樣的一場純暴力的禍事,她卻根本無力抵禦!

  朱鬼柳看着山谷下的歹徒幾乎將所有的人都拖進樹林裡了,心裡一陣着急。

  但現在時間已經將近凌晨了,這條環城高速路因為華國和西國新開通的海底新航路的開發而閒置下來,人煙甚是稀少,顯得有些荒涼。

  朱鬼柳稍微往遠處探了一下,沒有看到任何車輛經過,重重疊疊的山坳也沒有任何車輛即將行駛過的樣子。且最近的警亭離這裡也有十三公里遠,就算她現在叫人來也來不及了......還真是,一片糟糕啊!

  

  朱鬼柳獨自蹲在這涼風如月的高架橋上,身體顫抖,心裡有些微的害怕。

  但她眼一閉,想起她這一生致力於司法,和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麼時,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再睜開眼時,她的目光於是變得冷靜銳利。

  她沉了沉心,伸手把仍在閃的計時燈的電線扯斷,頻繁亮着的小燈一下子就滅了。

  然後朱鬼柳小心翼翼地從車裡拿出挎包,飛快的穿上披風外套,再往回跑,跑到了那高速路與山腰間穿過的護欄——那裡是可以向下延伸到山谷的一處連接。

  她取出手機,有些哆嗦着給自己警局發了個一級案件通報的特訊後,怕手機突然的聲響影響救援,於是就關了手機大部分功能,只留下了衛星定位。

  然後她從包里取出從未用過的手槍,看着那槍在如華的月光下閃着鋥亮的光芒,不禁有些緊的喉嚨感到了不適,讓她忍不住想咳嗽一聲。

但朱鬼柳甩了甩頭,把這些瞬間拋在腦後,只是握了握拳頭,暗暗鼓舞自己。

下定了決心後,她利落地從護欄處翻到了山腰上,順着山勢向下,飛快地到達了剛剛觀察的空地邊緣。

  月光亮如白晝,朱鬼柳卻是盡力壓住自己的喘息聲,蹲在草叢裡。

  然後她默然抬頭向上看到自己剛剛站的位置——還好,連接在兩座山間的架空路段有些繁複,幾乎沒有人會在意到那個靠近護欄的臨時停靠點。

  朱鬼柳收回心思看向空地,撥開遮擋視線的草叢,她只看到那輛加長轎車的殘影,而那些剛剛駐守的歹徒卻絲毫不見蹤影!

  她不敢走出去查看,只好換了個角度探了一下,這一下就看見了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上被爆頭的司機和保鏢模樣的人,輪胎旁還有一灘灘血跡,斑斑駁駁的是一個匍匐倒地的保鏢,加一個橫臥在車座後排尚未走出的手下。

  朱鬼柳依稀記得那個箭頭車標牌子的車名,但卻想不起來,不過現在可不是考她記憶力的時刻。

  雖然時間緊迫,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不穿過空地,而是從草叢邊緣繞進剛剛他們消失的那個樹林方向--畢竟雖然繞得遠了點,但勝在安全。

  

  莫城地處華國首都邊界,但卻是一片工業化趨勢下難得森林覆蓋率最高的地方,至今為緩解首都空氣質量指數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而對於從小就住在山城裡的朱鬼柳來說,她的方位感和認路分析本領必須得要好,否則她一出門就會迷失在不盡相同但卻類似的街道里。

  朱鬼柳小心翼翼地靠近剛剛他們消失的地方,竟然看到了細微延伸而去的獨輪車輪印,只是在蓬鬆的落葉上並不明顯而已。

她心思電轉,意識到那群歹徒大概是把那些人運到了其他地方,暫不作處理。

那麼他們應該還是活着的……她暗暗思量着。

  只不過朱鬼柳看了眼那個高大崎口樹木下滲人的黑暗,就不禁有些瑟縮。濃密的樹木遮擋住了大部分光線,一絲絲陰涼的風從樹林深處吹了出來,像是迎面襲來的夜叉。

  朱鬼柳不由地緊了緊身上的外套,眼神複雜地看向黝黑森林的縫隙裡面。

  老實說,她是有點想等着警隊來再一起搜尋的,畢竟她一個人追不追得到還是另一回說,就算追到了救不救得了人又是另一回說。而如果搭上命還是要眼睜睜地看着悲劇的發生的話,那她真的會一輩子都活在這個噩夢當中的。

  也就是這一瞬間,朱鬼柳似乎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原來作為一個「機器人」來說她也是有情感的。一向標榜正義,主張克制黑暗勢力帶來的恐懼,且強調司法公正的她居然也會怕死!

這點想法現在看來未免顯得有些可笑,她還以為她總算出塵了,卻沒想到自己也是自私自利的。

簡直難堪。

  

  而同一時間,莫城七局警務辦公室里,今夜負責接受警訊的處理的警員安秀禾正躺在椅子上翹着腿,偌大的警訊室里只有她一個人在,沒人和她說話,她也照舊做些其他的事打發時間--因為莫城七局的局長對於這個警訊處的看法有些雞肋,所以配套設施並不完善,活脫脫像是擺門面的一個存在的地方,是以只有一個女警也不奇怪。

  而無所事事的安秀禾在刷手機間隙、百無聊賴的時候,偶然看到一條紅色的一級警訊警告的時候嚇了一跳,手機都差點扔到地上。

她父親是莫城七局的警長,當時畢業安排她到這個閒暇的職位時,安秀禾是不滿的,只不過她沒什麼驚人的特長,而一向正直的父親這次也是好不容易才利用職權幫她的,所以她也不好意思說什麼。

  華國每個警局都有自己的警訊處,以供警隊人員在外執行任務或者是平時有危險時,沒有時間或者無法出聲提供的尋求支援通道。

  普通警員發來的,如果不是重大案件,一般也是歸做普通警訊,名字字體都是灰色的;而中層人員的警訊名字和警訊一般是橙色的;除卻高層人員的名字字體是綠色的一級通報,紅色的代表警訊的高嚴重程度以外,如果類別都是一般案件,那麼優先從高層開始通知處理。

  案件的重要級別也是如此,如果是重大案件的話,則按照案件級別優先處理,所以像朱鬼柳這樣的紅色一級警訊,綠色一級通報的性質來說,屬於特訊,異常重要。

  可安秀禾也不知怎麼地,眼眯了起來,只盯着大屏幕上那象徵通行第一的綠色名字時,不免紅了眼。

朱鬼柳明明也是一事無成,只不過會寫幾篇文章口頭說說而已,卻當上了莫城七局唯二的警司。連自己兢兢業業的父親安國志從警三十多年也不過是警長而已,同樣乳臭未乾的她憑什麼能夠那樣?

她不服!

  莫城七局警員配備稍遜首都一籌,但因為太過接近首都,也是很重要的部署力量。

  而莫城其他六個警局大都分布於南,資源配備也沒有那麼重頭,所以莫城七局還算是很有名氣的--起碼對於莫城來說是這樣的。

  華國規矩,每個警局只有一個局長,兩個警司,接下去就是三個警官,至於警長,警察,警員,和義警都是浮動變化的。

  局長自然代表警局,不過不是最高決策者,主要是負責出席同部級的會議,和發布重大新聞的中央指派的文官。

  而警局裡的大事決策則需要和兩個警司一起決策。

莫城七局的警司郭斯嘉就是當了了七年的特種兵,去年才轉業為警司的,不過在局裡的地位甚至不如」浸淫「莫城警局多年的朱鬼柳!

  郭斯嘉雖是特種兵,皮膚卻是難得的白皙,溫雅,人也不同於那些兵營里豪邁的大老粗,反而有些獨有的秀麗,安秀禾一想到他那帶着笑意的眼就不由地臉紅......

  而朱鬼柳,安秀禾一想到朱鬼柳在郭斯嘉請教她司法的時候,還一副不情不願、傲嬌的樣子就不禁恨的牙痒痒。

  而且她們警局的局長也是新調來的,很多問題也需要徵詢她的意見,搞得朱鬼柳反倒像是莫城警局的老大似的。且朱鬼柳底下還有三名警官是負責警局裡大小事務的執行,秩序維持,圍着她打轉,簡直對她視若神明!

  至於下面破案的警長等,朱鬼柳讓他們逐級管理。而自己的爸爸安國志,在莫城警局警長位置辛辛苦苦堅守三十多年來,朱鬼柳卻一點給他晉升的意思也沒有……

  安秀禾一想到這就恨,而且恨的咬牙切齒。

  是以朱鬼柳作為七局的唯二警司,她的手機上也有專門通道向局裡發布警訊——名字是綠色,警訊信息因為事件異常特殊所以是紅色字體,在一片空白跳動的液晶顯示器上異常醒目。

  可坐在那裡幾年都沒遇上過三級警訊的安秀禾,不知為什麼就是對那無感了,既不報道,也沒動作,反而嫌那東西跳的刺眼,把它刪了!

  

  朱鬼柳是不知道她人緣這麼差,竟然在這種事上被坑了一把。但安秀禾似乎也並沒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只是單方面的認為找到機會賺回一把了。

  如果安秀禾知道她這隨意的舉動,將在以後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時,她肯定不會這樣做,但人事就是這樣,後悔是沒用的,在事情到來的時候,也只能承受。

  朱鬼柳還不知道安秀禾壓根就沒上報的事,心裡祈禱着他們那個悶騷的中年局長,和老是愛斜眼睨她一副傲嬌模樣的郭斯嘉警司剛好都在,能看到她加注「猜測六名配槍男子,或以上,人質多名」的信息,而且重點是在配槍上!

天知道華國禁止槍支的法律有多嚴苛,這又是哪裡冒出來的歹徒,竟然如此膽大妄為地在離首都這麼近的地方,又恰逢西國重要人物來華的時節為非做歹!

寒風瑟縮地刮過,朱鬼柳躲在茂密樹葉遮蔽的大樹上瑟瑟發抖,努力克制身體的抖動卻停不下來。

事實上朱鬼柳並不是被嚇得,只是因為她的身體偏寒性。這樹林常年不見光的密林陰冷,時值寒月將近,又是深夜,枯澀得把她給凍的!

  剛剛她也是一路追蹤着獨輪車印過來的……不過她不是正兒八經警察招收的,也分辨不太清楚那些,能找到就不錯了!

  趕路趕得有些累極了,她也就怕就算趕上了也沒力氣周旋,所以追到一處山坳的時候,她想了想,便停了下來,然後爬上了一棵位於地勢高的、視線開闊得可以看到三面的環境的大樹上。

  只是她好不容易爬了上去,還沒歇一口氣,就聽到隱身的山後不遠處遠遠有一團聲響。

  朱鬼柳冷得牙齒有些打顫,偏偏因為從沒有過這麼大運動量,又出了一身的汗地,渾身難受得緊,目光幽幽地向後看去,朱鬼柳小心地隱藏身形。

 只見樹木叢生處,明亮的月色也無法完全照亮叢林裡的世界,茂密的樹林間隙,每棵大樹與大樹的邊緣都會撒下一圈光亮,照亮了幽暗樹林,給難以分辨的暗黑世界帶來一絲光亮。

  幸而他們停在這裡沒有動作,剛剛未看清的情況,朱鬼柳現在倒是看清了。

  歹徒仍是剛剛的布置是四個人各守一角,兩個人站在中間似乎在搗鼓着什麼。

  那些被劫持的人共有四人,其中一個頭髮牢牢盤起、典型西國氣質的女管家模樣的女人被推搡坐在地上。

  而一個異常兇猛高大的保鏢模樣的人則護在了一個年輕白皙的男子身前,那男子的臉龐低垂,看不清樣貌,但看來應該是他們挾持的重要人物。

  朱鬼柳之所以會這樣猜測,是因為那個年輕男子即使狼狽的坐在地上也還是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傲氣自存,是以朱鬼柳的目光不由地在在那年輕男子身上多停留了一會,才轉頭看向剛剛那個摔得頭破血流的那個白髮老者。

  那老人早已然暈倒在地了,朱鬼柳心裡一急,擔心再這麼下去那老者說不定還沒等到救援就會失血而亡了。只是她現在也沒辦法,一個人上去對六個人無疑是送死的行為,說不定他們本沒想要殺人質都被她連累了。

  思念至此,朱鬼柳決定暫時靜觀其變,再做決定。

  

  昏暗的樹林殘影下,中間的那兩個歹徒開始將綁好手腳的人質們歸在一起開始發難了,這次朱鬼柳離得近了些,卻也只依稀聽見了隻言片語。

  「離間……你再不交出來,我就斃了……」

  「你以為你很厲害嗎……誰叫你來這裡……」

  那其中一個歹徒拿着槍,槍口指着那年輕男子的頭,不停地戳着,質問着,連朱鬼柳這種克制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都覺得氣憤侮辱,那年輕男子卻只是冷漠以對,仿佛受虐的並不是他一樣。

  那個歹徒見此更為光火,但他大概也是有些「能耐」的,他忍着怒氣,走近了年輕男子,冷笑一下,手一揚,一巴掌就要打了過去。

  朱鬼柳再不通世情,也看得出那年輕男子的身份非富即貴,驕傲如斯,就算再怎麼窩囊怕死,可但凡有些氣量的華國人怎麼也不會讓人打到臉上的。因為在一個大家族裡,一個如果被毆卻毫不反抗的人絕對不配成為一家之主,更何況是華國這種注重家族威望的地區。

  果不其然,在那個歹徒的手還沒碰到年輕男子的身上,那個保鏢就憤而起身,試圖將那歹徒撞開,只是那保鏢手腳被困,一擊不中,反而落了下乘,摔倒在地,還被踹了好幾腳。

  旁邊的另一個歹徒更是惱火,不等吩咐就提槍朝那保鏢的大腿射了一槍,突兀的槍聲在密林里迴蕩,驚起飛鳥。

  那保鏢卻一聲不吭地忍耐着,在那人蹲下身子時猛地一個挺身,張口咬住了那人的脖頸,鮮血瞬間噴涌而出。

  分布四周的歹徒竟然巍然不動,仍是駐守觀察,想來是這林間離那高速路也有些近,指不定會出什麼變故,而且作為兇徒自然是有作為兇徒的職業道德的,每個人是什麼位置地就要做什麼事。

  那個人被咬,其他人都選擇了袖手旁觀的原因,也是因為他自己的事情需要自己解決,就算就此隕滅,他們剩下的人還是會把這件事完成的,所以又何必去管。

  只不過這種情況只會在所有的人都是被僱傭的情況下才會有的--因為不是同一個組織,所以其他人就算在那個人受傷時也還是會恪守自己的位置--反正只要任務完成,有錢拿就可以,你自己作死誰也沒義務摻和。

  那被咬的人瞬間扯下那年輕男子的保鏢,本想一槍爆頭,但想想卻是陰冷地一笑,帶着馬釘的靴子,一腳狠狠地踢到了那保鏢的兩腿之間。

  那保鏢終於忍受不住這錐心的苦痛,低吼一聲,暈倒在地。

  只是除了那和人的低聲獰笑,和那個女管家模樣的人不忍地身體顫抖外,那年輕男子仍舊一言不發,和周圍寂靜的一切一般沒有聲響,隱在黑暗裡的臉也晦暗不明。

  朱鬼柳心裡不禁閃過一些不滿的情緒,總覺得這樣的主人未免也太令人心寒了,屬下為了自己都被踢了那種地方了,還不開口拖延一下什麼的,真是……只不過說起來她也沒資格說什麼就是了。

  朱鬼柳心裡一陣戚戚,手腳攀得有些累了,於是不再多想,小心翼翼地從樹上落了下來。

  樹林裡每棵樹蔭下幾乎都是一片黑暗——因為樹葉的濃密使得月光無法沉入,只有樹蔭間的空隙投下的月光才逶迤地給朱鬼柳指明了前行的方向。

  朱鬼柳小巧的身形穿梭在林間--幸而她的身材是纖細的那種,目標也不至於太大,是以她的遁行還是很成功的。

  朱鬼柳在靠近他們的時候還是要爬一小段坡的,但她實在沒什麼體力,好不容易爬上的時候,為了避免多走暴露,下意識地將身形掩在一棵青蔥鬱密的榛子樹下——那樹下有一塊扁平碩大的石頭。

  朱鬼柳已經靠的很近了,只是想想包里只有她常年都沒用上的手銬,還有防狼噴霧和一些零散的東西時,她自己都絕望了。

  她也不是聖母,不可能置之生死而度外,而且前提還是在確定無用的效果下。

  只不過正當朱鬼柳盤算着,是不是可以把防狼噴霧瓶扔到空中,再一槍打爆,讓其中的氣體爆開,再逐個解決他們的時候。

  密林空地突然傳開了一聲女聲的驚呼,悽厲而又絕望。

  朱鬼柳心裡一驚,剛好從包里拿出打火機的手不由抖了一下,那個郭斯嘉從西國高級會所給她帶的烏金打火機就這麼掉了出去,落在樹蔭外光亮的地方。

朱鬼柳一下心急,下意識地去撿,於是修長的手就伸了出去,只不過當她頓時想起現在的處境,一下子腦殼當機,就那麼楞在那裡,任如華月光水一般覆在她的手上。

朱鬼柳的手和她的身材比例很不相稱,明顯大了很多。不過它修長的手骨指節分明,關節紋理細緻,連指甲也修剪得乾乾淨淨的。就只是肌膚不甚白皙,虎口處也有一道長長的傷疤,活脫脫像個男子的手。

  而她伸出去的右手食指上戴着一個男式模樣的鉦藍繁戒,繁複的花紋幾乎纏繞整個指節,唯有中間那顆血紅鑽發着閃耀的光。

  順着烏金打火機磕在地板發出的清脆聲響,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是誰?」,中間那個剛剛被咬的人一聲厲喝,端起了槍桿。

  但他也在起身的時候瞬間看到了那戒指所散發的華彩,然後明顯愣住了,怔愣過後,他的眼裡綻出了一縷激動地光芒,大聲地喊了句什麼,卻沒人聽懂。

  而就是這聲音讓朱鬼柳一剎那回神,她迅速抓起打火機,直起身來,站在大石頭上的身形隱藏在黑黝黝的樹蔭下竟顯得異常高大。

  朱鬼柳一陣發慌,以往學的那些基礎知識根本就不記得了,但也看出他們好像對這戒指有些什麼激動情感,卻並不是貪婪。

  餘光瞥到那個女管家模樣的氣質女人的上衣都被扒掉,光裸着身子,看來那些人是想通過羞辱他的手下來令年輕男子妥協。

  那個保鏢身旁流了一大攤血,而之前那個頭破血流的白髮老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死去……

  大概是這場景刺激到了朱鬼柳很少波動的神經和一直埋藏於心的正義感,朱鬼柳有些緊張,但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提槍朝那個被咬的人打了一槍,然後繼續瞄準另一個,直射心臟。

  

  兩槍一下子就打了過去,剩餘的那分守四周的人卻一動也沒動,只是直直地看着樹下的的一團黑暗。

  朱鬼柳倒是一時遲疑了起來,原本還以為自己會被圍擊絞殺,卻沒想到他們明顯反應過來了卻也不動,一副任她處置的樣子。

  朱鬼柳本就不是嗜殺,又絕對化的人,他們沒一絲反抗,縱使他們是歹徒,她也不能這樣把人當做靶子一樣射殺吧?

  所以朱鬼柳雖是防備着,手卻垂下了一些,這是种放下的意思。

  然後朱鬼柳就看着那四個人身形一凜,竟然整肅地拖着那兩個死屍掉頭離開了!

  朱鬼柳愣了,絕對的愣了,只不過她殺那兩個人是因為他們對普通人施暴,也太陰損了才會忍不住想要動手。

  而其他四人風馳電掣間要走,她一個人又攔不住,也就算了。

  想想也真是幸運,她原本還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卻沒想到結局也太出乎意料地讓人慶幸了,總有些太過簡單的感覺。

  朱鬼柳心裡疑惑不解,但也只得壓下,怕他們反悔又跑了回來。

  彼時,朱鬼柳從石頭上跳了下來,身形頓時矮了很多。

她從樹蔭下的黑暗走出,要靠近那被捆綁得橫七倒八的人時,那個幽幽轉醒的白髮老人和幾乎裸體的女管家驚恐地目光射向了朱鬼柳,說着一口朱鬼柳聽不懂的話,語音里卻明顯帶着些恐懼和祈求。

看着他們悽慘狼狽的模樣,朱鬼柳的心驀地柔軟了一下,突然多了些耐心。  

「我是莫城警察,別擔心」。

  朱鬼柳掏出警徽,儘量溫和地開口,「我不會傷害你們」

  不過朱鬼柳一面靠近的時候手裡還是提着槍的,因為指不定這些人也是一些賊精幹過傷天害理的商者,或者亡命之徒——不然怎麼會惹上別人如此兇殘的對待?

  朱鬼柳可不想因為自己的大意而喪命。

  待走近的時候,他們大概是卸下防備了,朱鬼柳也看出他們身無旁物,便急衝過去嘆了一下那倒伏在地的保鏢的氣息,幸好還有!

  朱鬼柳心裡慶幸,一邊側開目光,解開女管家和那白髮老人的繩索,女管家被朱鬼柳解開繩索後揉了揉手腕,匆忙披上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急忙給那保鏢止血。

  白髮老人則去解那年輕男子的束縛。

  朱鬼柳頓了一下,然後站起來查看了下周圍的地形,打了120的電話。

  「……嗯,是,是我。我們這裡一個頭部嚴重齪傷,一個槍傷的重傷者,失血有些嚴重」

  「我們在莫城邊界公路的……嗯,對了,你可以聯繫莫城七局的警力一起,他們有具體的坐標位置……」

  「什麼?沒有出警!」

  朱鬼柳打去的那個醫院就在警局對面,甚至有時他們都是一起出發到命案或者一些犯罪現場解救的,是以朱鬼柳跟他們醫院的上下,甚至是前台都有些相熟。

  所以朱鬼柳在聽到醫院說對面的警局今夜根本沒有出警時大吃一驚。

  拿下手機一看,確認消息的確已經發出去以後,朱鬼柳不禁皺眉,思忖過後,腦袋裡不禁猛然冒出個想法——不會是警局裡面出現內鬼,或者是又其他陰謀吧?怎麼連警局裡面都布置好了的樣子?

  思念至此,朱鬼柳就掛斷電話。

  然後她重新開了手機通訊設備想要打郭斯嘉的電話,卻是沒有信號地也還是只能撥打緊急電話,估計是剛剛碰撞的時候把卡弄歪了吧!

  朱鬼柳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得打了莫城七局的報警電話,想讓接線員打給郭斯嘉,叫他查自己的發的特訊和坐標來接自己……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是鬼節太衰,電話竟久久沒有接通。

  朱鬼柳皺眉轉身,一抬眼看到那女管家已經把自己的衣服又重新系了一下,極富氣質臉上還有殘留地恥辱的神情。

  而那個高大的保鏢被她枕在腿上,身上的槍傷和其他傷口讓他的臉白得像紙一樣。

  白髮老人捂着自己的腦袋,一言不發地坐在地上,

  只剩那個年輕男子除了衣襟亂了一點,倒還是一副翩翩君子的華貴模樣。

  朱鬼柳瞟了一眼那年輕男子,不由得皺起眉頭,她不喜歡這種任憑旁邊的人受傷卻無動於衷的人,且他現在還自己一個人矜矜地坐着,對手下連句安慰也沒有!

  要知道剛剛那個歹徒的一腳,可是真的能讓那個保鏢斷子絕孫的,還有那個女管家,而且那個那麼老的老人都遭了那麼大的罪......

朱鬼柳的心思全被那些人的行動引起的怒火充斥,現在又因為這種其他人不相干的情緒牽引。

一時間竟忘記了這是她第一次殺人,滿心只想着在華國這樣司法已經逐漸透明嚴懲化的情況下,怎麼還會有這種惡劣的事情發生的原因。

  飛速思索無果,朱鬼柳上前,平平地道了一句。

  「呃,現在沒有辦法了,只能我們自己邊走出去,邊打電話救援了......抱歉,你們能走嗎?」

  朱鬼柳語畢,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們,希望還是儘快走出去的好。

  畢竟這裡是深林,異象多變,又有傷患,朱鬼柳一個人實在無法保證他們的安全。

  未曾想到,那個女管家倒是開口說了幾句,可朱鬼柳根本就聽不懂,也不知道是哪國的語言,是以一向面色平淡無常的臉上出現一秒呆滯。

  然後那個白髮老人試圖用其他語言開口,朱鬼柳也是一臉茫然。

  指望那個年輕男子開口也是不必,因為他根本就一動不動。

  似乎他們當中唯一會國際通用語的人是那個保鏢,只不過那個保鏢意識昏沉,被推了推也沒醒,也是沒有辦法。

  所以,朱鬼柳伸出兩手的食指和中指,做了一個走路的收拾,指向剛剛她來的方。

  月光下朱鬼柳那修長指節的手指似乎鍍上了月的華光,顯得白皙起來。

  他們卻是愣了一下,目光從朱鬼柳的左手尾指上的、和右手食指上配對的母戒上挪開,然後吃力卻迅捷地起身了。

  朱鬼柳於是緊走兩步,過去扶那個白髮老人。因為即使忽略他那麼大的歲數,但那老人頭上流的血似乎都糊進了他的眼睛,連朱鬼柳都懷疑他會不會缺血暈厥,就此撲街。

  未曾想那老人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能走,堅決不要朱鬼柳的攙扶。

  朱鬼柳又轉身幫那個女管家模樣的女人一起扶那個重傷的保鏢--卻沒料到那個白髮老人擠上前來一起攙扶着走了。

  朱鬼柳有些納悶,又不滿,她自己也不是隨便愛扶人的,這麼不讓她幫忙的可真是!

  但接下來朱鬼柳就知道他們不是這個意思了。因為他們攙扶着走了一段,朱鬼柳心中有些小怨念地跟在後面,低着頭咕嘰了幾句。

  然後那個老人回頭,朱鬼柳嚇了一跳,還以為他聽得懂勒,是直到白髮老人向自己身後戳了戳,朱鬼柳楞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那個的年輕男子竟然沒有跟上來!

  朱鬼柳猛地回頭看去,才發現那個男子依舊以剛剛她發現他們時的姿勢坐着,像是老僧入定似的,坐在更深露重的樹林底下,看不清表情。

  朱鬼柳皺眉不解,最終還是在白髮老人滿天劃拉下才隱約知道,那個男人,大概、好像是腿不好使,還是不能動了?

  朱鬼柳看他比劃完後舒了一口氣,再看向那男子時心裡不免舒服了些——原來他不能動啊?這樣來說,脾氣不好,沒有辦法護衛手下那倒還算說得過去。

  朱鬼柳為先前自己對人家的誤解感到不好意思,雖然這點他並不知道,或許知道了也並不在意。

  但她還是稍微積極地又跑了上去。只不過靠近那個年輕男子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朱鬼柳眼花,她總覺得好像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絲幽怨的神色,好似在責怪她拋下他先走的惡劣行徑。

  那神色一閃而過,朱鬼柳還來不及捕捉,就被眼前的困境給難住了--因為那個年輕男子是真的根本就不能動,朱鬼柳本來以為只是有些不方便而已,沒想到卻是如此,真像是被凍僵了的一樣。

  朱鬼柳雙手插到他的腋下想將他撐起來,但他卻重的一下子把她也一起墜了下去--那個年輕男子身材雖然精瘦,但卻有一米八幾,是以朱鬼柳這種在莫城一米六七算高的身材卻也不怎麼耐用。

  沒辦法,另外三個人個個都自顧不暇,朱鬼柳怎麼也不能叫他們來幫,就此,陷入困境。

  只是沒想到過了一會,在白髮老人和女管家驚詫的目光下,朱鬼柳在年輕男子的身前蹲下,雙手將男子的手搭到自己前面,然後把男子的身體往背上一拉,吃力地將男子的腿掰開,挎在腰間,然後朱鬼柳慢慢起身--竟然把他背在自己的身上了!

  光看她起身的緩慢和手上不停抖動的青筋就知道她有多艱難了,年輕男子以為自己肯定一下又會被砸到地板上去。

卻沒想到朱鬼柳將他馱在背上,脊樑幾乎壓彎了,連自己的腿都快要從她的手中滑落,她卻還是一遍一遍又一點一點把他往上顛了一下,重新調整位置,慢慢走了起來。

讓人不禁有些謂嘆!

年輕男人溫熱的呼吸噴在朱鬼柳的脖頸上,痒痒的有些曖昧——她不怎麼和人親近過,是以感覺不太自然。不過現在,朱鬼柳被一座山似的重壓壓着,倒沒心情管這些細微的情緒了。

  朱鬼柳幾乎是提着一口氣在走的,就怕她不知道在哪一個地方的時候,就放棄了堅強着的精神把他扔在地上。

不過朱鬼柳壓根就沒想過,其實她可以先把他們放在樹林裡,自己跑出去叫人進來,或者是先把年輕男子放下,先帶其他人出去再進來的。

不過就算她想到了,她這麼辛苦地來,怎麼也不會把人就放在這麼陰暗的森林裡的--因為那種類似被拋棄的感覺她是絕對不會加注在任何人身上的,而且......要是那群人去而復返那可怎麼辦呢?

  不過那現在並不是她該考慮的問題。她現在滿心滿腦子想的就是再有一點,再有一點就到了--她就把他背到那座高架橋的山腳下後,就可以把他放下來了,然後就不是她的事了。

  就這樣靠着自己給自己加油打氣,這樣走着走着,他們不知道在森林裡轉了幾個彎,朱鬼柳也不知道在心裡喊了多少句堅持地,終於,他們到了剛剛的那塊空地上。

  白髮老人在一到那地方的時候,一下子撲到在地,爬着奔到了那輛加長轎車旁,用力握緊車後排那個倒伏在車上的保鏢的手,發出了一聲嗚咽。

  朱鬼柳強忍着顫抖不受控制的四肢,儘量溫和地將年輕男子放到了地上--男子即使坐到地上也沒有任何動作。

  而也是暴露在月光下,朱鬼柳這才發現原來那個年輕男子的樣貌竟然是深邃的西國外貌,而且十分英俊。

  他看了一眼那車的方向,似乎不忍再看,目光看向別處,整個人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朱鬼柳則是太累,抹了一下她成年後從未出過如此多的汗水後,她不停喘息着,一手解掉外套,一手掏出電話,手指在按鍵上一直顫抖着按不下去。

  那個年輕男子注意到她的的狀況了,眉頭飛快的皺了一下,仍舊一言不發。

  朱鬼柳倒是沒在意,抹了一把臉,兩眼專注地,用左手的大拇指按着右手撥出了號碼。

  

  那個女管家皺着眉頭,嚴肅地查看保鏢大腿上的傷口,卻被好不容易打通電話的朱鬼柳那明顯憤怒的話語驚得手抖了一下。

  人也許天生就是有察顏悅色的能力,雖然他們聽不懂朱鬼柳在說些什麼,但還是能從語氣中感知她的情緒的,所以只是訥訥地看了她一眼就不再動作。

  朱鬼柳也是敗了,她在莫城七局那麼多年以來從來都是人淡如水的脾性對人,而且大部分是沉默以對,唯一有點起伏的對象就是郭斯嘉了。

  畢竟郭斯嘉是那種有什麼就直說,又跟她比較談得來的,朱鬼柳自然也是真誠以待的。

  不過私歸私,公歸公,今天明明輪到他值守警局,可警訊處和急救電話都出了紕漏——這在朱鬼柳值守的情況下可是從未出現過的。

  是以朱鬼柳非常的憤怒。

  朱鬼柳剛剛打給120後,現下連打個電話給莫城警局說下大致情況都懶得。

  直接撥通郭斯嘉的電話,只冷冰冰地說了一句,「麻煩你現在立刻去警訊處查看我的警訊;然後給我一個解釋」

朱鬼柳的話像冰渣子一樣,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的,任誰都能聽出她隱含的滔天怒氣,因為她還沒等郭斯嘉說些什麼就把電話掛斷了。

  以華國規矩,強龍不壓地頭蛇,就算是新來的局長,因為沒有朱鬼柳在莫城七局那麼多年的資歷,是以重要決策上甚至沒她的一個提議重要。

  更何況也不過才到一年的郭思嘉。

  是以雖然平時相處沒有這般盛氣凌人過,但出了這麼重要的事,如果上頭追究責任起來的話,還是朱鬼柳的用人之錯,所以掛了郭思嘉電話,放了狠話,那也沒有什麼,這些都是暗地裡的「規矩」。

  朱鬼柳掛完電話後,就支撐不住地坐倒,軟癱在地了,是以沒有察覺到他們忌憚着自己的目光里,還帶着幾分對她如此語氣的不滿。

  不過朱鬼柳明顯就是矯情,因為她坐下之前還朝都是土粒的地板上用樹葉掃了下,才腰背挺直地坐下的。

  坐下以後抬眼看去,白髮老人抱着那個車後排的保鏢哭着,而那個女管家扶着那個受傷的保鏢不停地說着什麼。

  朱鬼柳看了一眼坐在她跟前的年輕男子,發現他竟然也在看她,只是眼睛對視一秒後,他又瞥開了視線。

  朱鬼柳有心想說些什麼,但他們壓根語言不通呀!

  是以她也只是看了眼那男子冷峻的面孔,然後靜靜地坐着,等待救援的到來。

  說實在的,朱鬼柳心裡雖然也感傷於那些人生命逝去的可惜,但畢竟無緣無故,可惜也只是可惜罷了,朱鬼柳在心裡默默為他們念了幾遍卜星經超度,兩片嘴唇只是上下動着。

  沒想到第四遍還沒念完,就莫名聽到咕嚕一聲,朱鬼柳睜開了眼,眼角微眯,就忍不住咳了一聲。

  因為要不是此時的場景太過壓抑,朱鬼柳都想笑了,天知道那個年輕男子是怎麼在一副飢腸轆轆的狀態下,仍保持着那像謫仙一般的高貴的。

  那咕嚕聲成功地將白髮老人和那個女管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他們急切的圍到年輕男子身邊,絲毫都沒看到年輕男子的搖頭拒絕——或者說他們就算他拒絕也還是以他的身體為重。

  因為他們都是西國人,而這大概就是典型的西國奴僕制吧!

  朱鬼柳這樣想着,猜測他們估計都是伴隨這個年輕男子長大的家族僕從,是那種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無條件為主人付出的,更何況「區區」幾條人命的逝去而已,怎敵得上他重要?

  只不過他們在狼藉的車上翻找一番無果,最終只得將求助的目光看向朱鬼柳。

  朱鬼柳自己不是個注重口腹之慾的人,平時也不會帶什麼零食,包里更是空空如也。

  但她想了想,驀地記起剛剛返回的路上,那長在樹上藤蔓的幾顆香蕉果--那是一種有點像百香果實的那種甜性果。

  朱鬼柳從小因為兩家老人的寵愛,和老人待在一起的時間長,沒交什麼朋友,反倒是跟着老人們學會了大多數同齡人都不具備的這些野外常識,所以清楚。

  朱鬼柳沒說話,只是站了起來,疾步走進濃密的樹林當中,不一會兒攬着三顆香蕉果回來了,她用軍用刀割開了表皮,分別遞給了白髮老人和那個女管家,他們推拒着,然後又先奉給了那個年輕男子,男子搖着頭,終於說出了朱鬼柳今天聽到的他說的第一句話,聲音清越,但朱鬼柳仍舊聽不懂他說的什麼。

  男子說完話後,白髮老人和那個女管家也不把那香蕉果往他嘴裡塞了,只是沉默地一動不動跪坐在男子的面前,眼眸低垂。

  朱鬼柳不解,然後莫名冒出一個念頭:難不成他們以為我隨便找的東西要毒害他?

  這種猜測想法越加強烈,朱鬼柳覺得自己的好心被當做驢肝肺,就不由地有些憤憤起來,但她也沒表現出來,只是默不作聲地吃掉原先準備留給那個男子的香蕉果的一半,然後用樹葉墊着放到地板上。

  然後她背對着他們,開始鬱悶地拔剛剛在爬樹時被毛刺刺到的手掌上的毛刺。

  朱鬼柳全身上下是沒有幾處是像女生的,就連她好不容易留長的頭髮也是妥帖地紮成馬尾梳在腦後。

  她不戴耳環,衣服也從不穿鮮亮顏色,渾身上下乾淨利落地只有右手食指上戴着個藍紋紅鑽戒指,左手尾指上套着個配套的母戒而已。

  這倒顯得她唯一好看的手更加得讓人矚目。

  那副戒指倒是有個故事,只不過她倒是不太想再提及了。

  而正當朱鬼柳齜牙咧嘴拔毛刺,那個年輕男子剛想向她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不遠處的天空,高架橋上的高速路上傳來一陣汽車長鳴的喇叭聲。

  一輛高大的悍馬停在了朱鬼柳的汽車旁邊,車上下來一個高大行動迅速的男人正繞着朱鬼柳的車四處查看,一邊在半敞開的車門旁按着喇叭。

  

  那人是誰?坐在空地上的眾人驚了一下,立時抬頭向上看去。

  只見皎潔月光下,如豹子一般充滿力量的軀體,矗立於高架橋的護欄邊。

他們似乎可以透過遙遠的月色,看見那人在月光下灼灼的銳利鷹眼掃視着四周的環境,睥睨一切。

白髮老人他們一驚,下意識地想要掩護年輕男子躲起來,朱鬼柳則雙手向下緩了緩,安撫他們。

  朱鬼柳就算不看臉也能認出那人就是郭斯嘉,尤其是看他那騷包彪悍的悍馬一眼,就知道了他肯定是撇下後面的警車先跑了上來的。

  這種事他可沒帶着她少幹過。

  朱鬼柳於是起身,用手機的電筒朝上空晃了幾下,郭斯嘉伸手擋住光,頓了一下,就往旁邊的山腰跑了過去。

  翻過護欄,幾乎一瞬間就從山坡上飛奔下來。

  而就在郭斯嘉下來的時候,警車、救護車也呼嘯而至,紅光藍光閃着通透了半邊天。

  郭斯嘉衝到平地時,一個箭步朝坐在樹樁前的朱鬼柳沖了過來--即使他知道她能給他打電話就代表沒什麼危險了,但他還是急切地想要查看一番。

  朱鬼柳伸手制止了他,似乎是疲憊極了地嘶啞一聲,「這兒交給你了,我先回警局」

  嚴格意義上,朱鬼柳從來就沒有處理過任何的案件,這麼做也無可厚非,畢竟她不是那樣的警種,而且還有一個她沒說出口的原因,是因為她覺得太累了,總有種透支的感覺。

  朱鬼柳有一種特性,或許可以稱為天生的掩飾性吧,就算她內心很絕望很崩潰,就算她體力不支下一秒就要倒下了,她也不會在人面前表露。

  像所有貓科動物那般,在脆弱至極的時候只會想找個無人的地方待着舔舐傷口,直到慢慢恢復的那樣,朱鬼柳也是,所以她必須在自己倒地之前,先找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待着才是。

而且最關鍵的是,朱鬼柳認為自己呆在這兒也沒什麼用,而像她這樣的人是從來都不會做那些浪費時間的事,自然怎麼想,都還是先回警局的好。

  朱鬼柳看了一眼一旁站立起來的女管家和白髮老人,想說什麼又頓時想起他們根本聽不懂自己說的話,只好點頭致意了一下,轉身朝山坡上走去。

  郭斯嘉在背後弱弱地喊了句「你等我一下嘛……」,只是抬頭看到朱鬼柳那明顯帶着責怪意味的眼,又想起今天狀況頻出的警局,他撓撓頭,就立馬禁言了,然後乖乖地看着朱鬼柳的身影緩慢穿行在彎曲的山道上。

  

  120的擔架和護士從雜草叢生的山坡上匆匆下來了,朱鬼柳讓到一旁,看了一眼仍待在空地上的他們一眼,才微不可察地按了按發疼的心口,繼續向上走去。

  朱鬼柳到了山腰上,剛翻過高架橋的高速路的護欄,踏上水泥地路段的雙腳有些不穩,還沒怎麼反應過來,局長陸秋原和以安國志為首的警長們就圍了上來。

  朱鬼柳剛想說些什麼,卻立刻就注意到了一群西裝革履的官員和幾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也迎了上來。而現場還有緊隨而至的媒體,義警們拼命攔住試圖衝過警戒線的人,一片的混亂場面。

  朱鬼柳有些懵,看着一臉着急的局長有些莫名奇妙,「呃,局長,我對你們這麼遲才來是有些不滿,但也沒必要搞得這麼興師動眾,連官員和外交部的人都來吧……」。

但陸秋原也是無可奈何。

他本來正好好地在莫城總局首都安檢的情況部署會議上坐鎮——因為今天是華國和西國海底隧道新航路的剪彩儀式,各國政要都會蒞臨參與。

  首都警局已經指定好了方案,並在各國政要在華國期間在鄰省抽調大量警力來保證他們的安全,所以距離首都最近的莫城警局所做的只是照着計劃走就是了--他也只是個打醬油的角色。

只不過後來陸秋原接到消息稱,以s國為首的西國資本國王子理間深秀沒有出現,而且還在莫城地界上消失的時候,陸秋原小夥伴想說,他簡直都要驚呆了--這麼大的事情可真是……

他一輩子也沒遇到過啊!

  直到後來他接到上級的指令,吩咐與s國駐外大使,以及首都指派的警局首腦開緊急會議,並從旁聽取意見時,他才算安定了一些。

  而一同參與會議的郭斯嘉見朱鬼柳沒來,就想出去找她了,只不過被他攔住了。

  那時陸秋原可沒想那麼多,他只知道他雖然很想認識很多大腕人物,不過卻不是像今天的這種情況--尤其是在朱鬼柳沒來的情況下,而如果要是郭斯嘉這種實幹人才也走了的話,沒人給他出出主意,那麼他這個什麼實戰也不會的文官就真的徹底干到頭了!

  總而言之,在他們將衛星定位、各種有效方法全都嘗試過無果後,時間已是深夜,所有人都幾近絕望。

  據說那個理間王子是從來不乘飛機的,所以他從水路進入華國後,只能經由莫城公路到達華國首府。

  只是通過監控錄像,他們知道他們因為幾輛莫名的車輛影響,駛錯了道路,然後進入到了莫城山城這個盤枝交錯的巨大的森林宮殿,似有蹤跡可尋,可對於莫城哪哪都是環繞相同的這種山城來說,可搜索的範圍幾乎等於整個莫城!

  所以從傍晚開始,整整兩座城的警力,都在以他車輛消失的地方為同心圓的各個地方翻騰,雖然耗財耗力,但也沒得說什麼。

  只是到最後,那群小雞賊的s國人還暗示,這件事情可能是華國人所為時--當然這也是華國最擔心被誤解的。

  總督憤怒了,所以他都親自打電話吩咐,讓他一定要全力以赴火速把案件給破了,給s國人看看顏色!

  陸秋原聽後簡直都要瘋了,滿地亂轉,直到郭思嘉後來趁機尋了機會出去後,被罵了一通,手裡拿着朱鬼柳發的警訊回來時,事情這才算有了進展。

  心塞的陸秋原一想到那個被綁走的人如果真是理間王子的話,就祈禱着那麼朱鬼柳可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吶!

  可他轉眼一想到,朱鬼柳那個每次要她去參加隊訓時就捂着嘴咳嗽「逃走」的體質,就不免又心煩意亂地心涼了起來。

  是以見到朱鬼柳這麼迅速地一上來,陸秋原簡直不知道該問她,人安全嗎?還是問那個人是不是理間王子地,就這麼張着嘴愣住了。

  朱鬼柳的眉輕輕地擰了起來,把詢問的目光看向安國志,安國志已是莫城七局三十多年的老警長了,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了一遍。

  「今天是我們和西國海底隧道新航路的剪彩儀式,其他的人都到了,就只有西國s國的王子理間沒有出現。剛剛接到你的消息,我們猜測那個人就是,所以s國的人也趕來確認」

  陸秋原聽安國志說完了,也急着道,「剛剛我們把周邊的警力都集中開了緊急會議,沒聯繫上你……」

  不知為什麼,他總是有些怕朱鬼柳回警局後,知道他完全遺忘了她的存在,且沒讓郭思嘉出來找她開會時會冷了眼色,所以才這樣急忙解釋了一句。

  來不及反應,那群以官員為首的人就靠近了她,朱鬼柳於是抬頭看他們,只不過心裡卻想着,怎麼會有人在鬼節剪彩呢?難怪會遇上這種事情!

  搖了搖頭甩掉這種想法,就聽到那個為首官員就開始問她了,「朱警司,我是外交部長劉鳳瑤。人質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朱鬼柳看着那個雖然大腹便便,但卻頗有上位者風範的官員微微頷首。

  「在我到的時候,三名人質已經被打死了,剩下四人,一個重傷;我打死了兩名歹徒,但屍體被剩餘的四人帶走——人質都在下面的空地上,郭警司在照看他們」

  「那,那四個人裡面有個年輕男子嗎?嗯,他們講的大抵是古代語,那個年輕男子會講西國語和國際通用語」,劉鳳瑤聽畢,問起那個男子,語氣終於有些急切。

  「我不知道,但待會他們上來就能知道了」,朱鬼柳認真道,眼神誠摯得讓那個上位者劉鳳瑤都不知說什麼好--沒想到這麼不負責任的話在她口中說出,竟然仿佛是理所應當的樣子。

  難道她不應該誠惶誠恐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嗎?

  而且就算說不出來其他的,那怎麼也得隱晦表白表白她的辛苦,他才好給她升職吧!

  噢,她倒是說過,她打死了兩個歹徒--但那可能只是怕後來麻煩,所以才提前說明吧!

  劉鳳瑤不免頓了一下,再問了一句,「那你剛剛所報告的哪些歹徒在哪裡?」

  這句話總算讓朱鬼柳有了些表情,她抬頭看着那個官員,眼神平淡,但話語卻是冷靜而又迅速。

  「這裡的地勢崎嶇,山巒連綿,追不到人的。不過剛剛我在以北五公里左右的地方射殺了兩名歹徒,其他四名歹徒將屍體帶走,相信還有血跡可以追蹤」

  朱鬼柳定了一下仍有些顫抖的身體,「對了,他們往西邊去了,西邊有條森林公路是沿着下面的空地和剛剛那個地方的走勢穿過村莊的」

  朱鬼柳的話不言而喻,他們很可能乘着汽車轉進村莊離開了,而莫城山城有無數的村莊相連……

  那樣的話,追蹤行動等同於大海撈針。

  但劉鳳瑤還是緊急調來其他警力進行地毯式搜索。

他有心想問朱鬼柳是怎麼從那些窮凶極惡的人手中救下人質的,但周圍那麼多人,還有外國使者,劉鳳瑤也只好點了點頭,過去護欄處,和早就趴在護欄上的金髮碧眼的使者說明了一下,並順便查看下面的情況。

如水月光下,兩個擔架上的人都被相繼抬了上來。

  山坡的這面因為修建了高架橋,所以有一片的樹林都被砍去了,只剩漫山遍野的雜草從生,行走彎曲而又複雜的上山道路,擔架搖搖欲墜。

  女管家被一個警察扶着慢慢走在後面。

  而郭斯嘉背着那個不能動彈的年輕男子先行一步到了山腰上。

  早有認出是他們的王子的外國使者哭天喊地地飛撲過去,將那個他們口中所說的理間王子小心地從護欄處接了過來。

  朱鬼柳看見那年輕男子仍舊僵硬盤坐在移動床架上的模樣忍不住覺得好笑,唇角勾了勾。

  然後對着仍站在自己身邊,但頭卻一直往救護車那邊張揚的陸秋原說道,「局長,我還是先回警局,嗯,我不會去別的地方,待會馬上就會去做筆錄的」

  陸秋原一向不管這個,也不敢管朱鬼柳,自然不會說什麼,倒是剛從護欄外翻進來的郭斯嘉湊了上來,急忙說了一句,「那我跟你回去」

  朱鬼柳偏頭疑惑,「你不用留下來處理嗎?」

  郭斯嘉眉挑了一下,輕笑道,「那些大人物會處理的,你想要我處理還輪不上呢!」,他的眼裡流露出點點笑意,並不再多說一句。

  朱鬼柳不做評論地聳了聳肩,正打算要穿過擁擠的人群,那個外交部的大官員劉鳳瑤的手下卻過倆來把她叫了過去。

  「朱警司,我們頭兒叫您過去」

  那個手下是個白淨小男生模樣的人,正兒八經喊「您」的時候搞笑到了朱鬼柳,朱鬼柳只好立馬跟着他過去了。

  那個手下帶着朱鬼柳穿過重重包圍的人群到達救護車床架的時候,另一輛救護車已經將那個重傷的保鏢和白髮老人送去醫院了。

  大小官員,外國使者們和警察們都簇擁着那個坐在床架上的年輕男子。

  而剛剛那個女管家端莊地站在他的身後,唯有眼裡閃現的疲憊可以看出她的狀態並不怎麼好而已。

  

  朱鬼柳被帶了進來,站在那個年輕男子面前,湛藍色亮潔的天空幕布就乾乾淨淨地立在他的身後,讓他本就出彩至極的樣貌更顯清朗。

  他抬頭飛快地瞥了一眼朱鬼柳,然後慢慢伸出了手,鄭重地說了一句話。

  朱鬼柳不解,詢問的目光看向那些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使者,希望他們能給翻譯一下。

  「呃,理間王子說,我很感謝你。不過我想說你剛剛可以扔下我們的舉動顯得有些不怎麼專業,這並不好,希望你下次別這樣......」

  其中一個為首的西國外交大使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翻譯了一下,似乎也有些莫名其妙。

  什麼?朱鬼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握了一下又抽了回來,對他話的前半句是聽明白了,可是後半句卻想不清楚。

  不過任誰一下聽到理間深秀後面那句帶着幾分似親昵,卻明顯告誡的話,都會有些鬧不明白的。

  不過好在朱鬼柳倒是無比確定他們好像不熟!所以以後可以不用忍受這種上級說話、她卻靠猜的選擇。

  所以朱鬼柳的表情只是瞬間愣了一下,然後眨了眨眼睛,應了一句,「不用謝。嗯……」,朱鬼柳頓了一下,想了半天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身體無意識輕微地晃了一下後,她只好下意識地飛快地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如果沒其他的事的話,其實你該好好休息的,我先告辭」

  朱鬼柳本來是想說那我就先走了,但看周圍那麼多人直愣愣地盯着,只好話頭一轉,加了一句話關心起他去了。

  朱鬼柳是不怎麼習慣笑容的,雖然她小時候經常笑過--畢竟在她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還在的時候,她也算那種扎着羊角辮,穿着各種各樣的碎花裙,還老是一副眼睛彎彎、酒窩恬恬的那種女孩。

只不過後來當她越來越知道生活的艱難,越來越明白有些愛是她無論怎麼努力卻永遠也得不到的時候,她就很不習慣微笑了。

朱鬼柳絲毫不知道她那個笑容笑的多麼勉強,不知道地簡直還以為她在咬牙切齒呢!而正當她想欠身離去的時候,那個站在理間深秀身後的女管家就伸手攔住了她,厲聲斥責了一句。

「這位小姐,你怎麼可以這麼無禮!見到我們殿下連見禮都沒有地,現在又要這樣離開?如果不是你救了我們殿下的話,你知道你現在……」,那個女管家話講到一半,卻被理間深秀微微抬手壓下了。

  而朱鬼柳聽到別人沒翻譯完全的話就明白那點指責的意味時,她一個激動得差點沒跳起來。也是,像她這種從小到大幾乎沒什麼人給她吃過派頭的人,忍耐對於她來說還是基於她理智尚存的情況下才有的東西。

  所有人看到她的太陽穴一跳,幾乎都以為她馬上會出言反駁了,嚇得她的直屬上司陸秋原心跳快了兩個八度。

  但好在朱鬼柳突然想起來,好像無論各國的大小官員或者公職人員,見到外國王室的確是需要見禮的。

  是以幾乎所有西國國家的王室和華國唯一的王室——x國皇族包括在內,如果朱鬼柳見到,都是需要先欠身見禮的。

  這是兩個大國之間最起碼的尊重--西國和華國都是由地緣組成的國家,到最後對外的時候,也漸漸不以我是某某國人來分,而是只分為西國人和華國人。

  而任何一國平民因為不屬於國家層面的接觸人群,只有見到本國王室才要行禮,見到別國王室反而並不需要見禮,當然官員等例外。

  朱鬼柳理虧,只好重新欠身敬了個九十度彎腰的見禮,可她當彎下腰去,驀然發現自己並不知道那個年輕男子的名號時,低頭思索了半天無果,最後吭哧了一下,只好含糊地道了一句「見過殿下」。

  朱鬼柳完事就想起身,不過一剎那間想到,官員見禮好像還要等王室叫起才可以起的時候,立刻僵硬地定住,又驚出一身冷汗。

  而待那個翻譯示意她可以起身的時候,朱鬼柳只一言不發,直起身來靜立在一旁,打定主意不再多說。

  朱鬼柳心想的是,天下哪有這樣忘恩負義的人啊,這哪裡是要給她道謝,分明就是要挾!

  再說了,要是真的給她道謝的話,那也不是現在,隨便找個「鄭重」的時候也可以吧?明明是想做個樣子給別人看的!還整得這麼冠冕堂皇,外加敲打的,簡直讓人難以忍受!

 不過反正忍耐一下再走也就是,端看他怎麼吩咐好了,她這樣心裡想着,倒是安定了下來。

  只是--朱鬼柳的眼淡淡地瞟了那個站姿端莊的女管家一眼,下頜緊了緊,又收回了目光,流光在眼眸里流轉,心裡卻暗暗思量了起來。

  不可否認,朱鬼柳或許就是那種天生反骨、越挫越烈的人,最討厭聽到別人威脅的話了--而這件事雖然她想忍住,但卻還是越想越生氣。

  哼,什麼如果不是她救了他們--如果她沒有救他們,那她想對她怎麼樣?

朱鬼柳心裡湧起了強烈不滿,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卻面色冷峻,不再看那女管家一眼,場面一時尷尬下來。

有些寂靜。

  「我叫理間深秀」,那個年輕男子目光溫和地看向朱鬼柳,淺淺地笑了,像是撥動了時光,「你可以叫我理間」

  理間深秀的目光灼灼如華,那種高貴得體的儀態讓朱鬼柳看了就不由地賞心悅目,忍不住想要寬容起來,但朱鬼柳仍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其實朱鬼柳沒有接話,這算很失禮的行為,可是眾人看她那笑的樣子,又覺得那樣要求她八面玲瓏未免太過苛刻了些。

  畢竟,她好像真是個傻的、什麼不知道的樣子--還以為那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她雖然看着面相是挺聰明的,本身的學識也是不錯的,可不知為什麼,她做的事卻都透着耿直地傻裡傻氣的樣子,帶着一股小孩子一眼到底的幼稚性,很難對她有所要求。

  不過,按照她的身份和固執的脾性來說,可千萬別以為她的破壞力和能力會是那種小孩子的水--因為如果你抱着那樣的看法和她相處的話,那可就真的會有「意外之喜了」

  

  劉鳳瑤反正是沒指望朱鬼柳了。

  所以他徑直看向理間深秀道,「殿下,現下的話,還是請由我們警衛隊護送您回大使館吧?待會會有警員向您詢問一些情況,希望您能儘量配合一下」

  頓了一下,他肅然正身,語氣低沉地繼續說道。

  「我們非常抱歉您今天在華國所遭遇到的一切,但今天的事情,必定是有些不法分子的陰謀誣陷,我們一定會儘快查清楚給您一個交代的」

  劉鳳瑤不卑不亢地說着,一邊招手,將一個健壯的男子叫上前來,「這是我們司最優秀的特種兵隊長,接下來您在華國的一切行動都將由他保護……」

  劉鳳瑤正侃侃而談,不料理間深秀卻是捂住嘴咳嗽了一下,指了一下在旁邊發呆到天際的朱鬼柳,然後轉頭和那個金髮碧眼的駐華大使路克說道,「我希望由她來負責我的安全」

  而當駐華大使路克說出了理間深秀提出的這個要求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被理間深秀那修長的手指指着的,在一旁低着頭毫無知覺的朱鬼柳,就連那個特種兵隊長也不由地眼睛微眯,看了過去。

  劉鳳瑤被打斷了話也沒生氣,只是皺眉不解,試圖打消他的這個念頭,「抱歉,殿下。朱警司並不是正規招收的警隊人員,我想以她的身體素質和相關知識是無法完全保證您的安全的……」

  理間深秀卻是擺了擺手,認真道,「如你所說,如果這件事是有人策劃嫁禍華國的話,那麼那個人也有可能收買了在華國的任何一個人,甚至是高層對我不利,而剛剛朱警司冒着生命救了我,期間也有很多機會可以了結我,可她沒有,至那少證明她很乾淨」

  「而且很抱歉,雖然說這樣的話很不應該,但有沒有可能,華國境內本就有對我不利的勢力存在,只是你們不知道而已……那麼除了她,我想我暫時不能相信其他人了」

  劉鳳瑤一聽這話訥言,就算有再多的話說出來也是不好。

畢竟理間深秀都這麼親口說了,他覺得這件事有可能是西國的國家,也有可能是華國的國家針對他的「報復」,而要真是後者的話,那麼他要再強給他塞保護人員的「居心」就變得可疑了,只好緘默。

  

  華國和西國兩大國因為社會制度的不同和資源利益的相衝本就不和,而且其中自己陣營的國與國之間這樣那樣的小摩擦也有,有什麼報復存在也不足為奇。

  只是這次,如果這個西國境內最大的資本國s王室國的王子真的在華國境內遇害,那麼無論是不是華國乾的,都必將遭到國際上輿論的抨擊和敵對。

  幸虧這次有朱鬼柳阻攔住了事情的發生,給了他們機會找出想迫害理間深秀和分裂華國和西國的人是誰,不然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劉鳳瑤心知,讓理間深秀親口說出他不認為這次事件是華國所為就已經很不錯了。

  畢竟如果他非要認定這件事是華國所為,那麼人又抓不到,靠朱鬼柳這個人證也不頂用,說不定還會被西國藉此狠狠地敲一筆竹槓也未可知。

  然而還沒等劉鳳瑤繼續說些什麼,聽到他們之間對話後的朱鬼柳就猛的抬起了頭,靜靜地,然後一臉茫然道,「什麼保護?我什麼都不懂啊!要我幹嘛?」

朱鬼柳問得一臉坦然,令劉鳳瑤不禁想捂臉,但他還是忍耐住了,解釋了一下。

「讓你負責殿下的安全,又不需要你親自上陣,你只需要確保那些保護殿下的人切實地保護好殿下就可以了」

  朱鬼柳聽後若有所思地噢了一聲,心想着好像是挺簡單的,不過轉過念頭來想,好像又一點也不簡單似的。

  不過有什麼辦法呢,在遭到橫禍的時候,說不定第一個死的人就是攻擊力最弱的她了。還說什麼只相信她,但也只能相信她的調用手下能力了,可她又怎麼能知道手下人的所想呢?她又看不懂別人的臉色!

  但轉過來想也是,畢竟如果真像理間深秀所說的那樣--只是如果真的非要那樣的話,沒有辦法抵抗外敵,那麼至少能確認站在理間深秀最近的她不是叛徒--這樣也好吧!

  朱鬼柳有心想要拒絕,只是一看到劉鳳瑤和其他人看她的眼就說不出口了,而剛剛一開始就跟着過來的郭斯嘉也主動請纓。

  「請把我也加入保護計劃吧!朱警司實行保護計劃,我可以負責保護行動」

  郭斯嘉很誠摯地請求着,絲毫沒有看到陸秋原在後面瞪大了眼睛的模樣--莫城七局兩個警司都被借調了,那他怎麼辦!

  劉鳳瑤只想了一秒,然後向理間深秀開口了,「嗯,理間王子,很顯然這是個好提議;而且您在華國期間,理應由一名華國官員指派陪同的,所以,不如就由與朱警司合拍的郭警司一起負責您的安全好了,我相信朱警司會妥善處理好的。當然,這一切都看您的選擇」

劉鳳瑤話的尾音一轉,反倒顯得風度翩翩起來了。

  而此時在莫城高架橋的高速路上聚集而來的警察越來越多,一輛輛警巴將荷槍實彈的警察送進密林深處,巡查那幾個歹徒的蹤跡。

  就連剛剛在場的大部分警察也紛紛加入了搜尋隊伍,現場只剩下一些醫護人員,和以路克為首的駐華大使和外交部的人,還有陸秋原他們那些文官。

  華國對於這次理間深秀的遇襲事件給予了足夠的重視,雖然這可能也有本國的因素在裡面,但理間深秀再要拒絕的話就有些「不識好歹」了。

是以理間深秀點了點頭。

「我的榮幸」

然後他含笑向站在朱鬼柳身邊人高馬大的郭斯嘉也點了一下頭。

一旁的家族醫生將特警加快送來的藥品注射進了理間深秀的手臂里,「殿下,大概還有一個小時您就能活動了」,那個醫生輕拍了下理間深秀的手臂道,使藥效加速,然後退到一旁,隨時待命。

  劉鳳瑤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沒法等到送理間深秀回大使館的那個時候--因為理間深秀堅持自己堂堂正正走進他的大使館裡。

  所以他們還要在這個空曠的風中繼續再待一個小時左右,等到他可以動彈為止。

  只不過再過了一會,救護車也離去,只留下一個輪椅--也就是理間深秀坐着的那個,整個路面空蕩蕩的,像什麼也沒發生過的那樣。

  駐華大使路克吩咐一干手下先回大使館安排,朱鬼柳也一直都想先回警局,然後再回她警局的公寓的。

  只不過現在她有個保護重要人物的「保鏢」身份的存在,只好留在原地,請郭斯嘉回去幫忙帶她的一些生活用品。

  本來郭斯嘉是不願意離開的,但當朱鬼柳拿出她的公寓鑰匙後,郭斯嘉就安靜下來,老老實實地聽她吩咐。

  朱鬼柳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也知道按照他們如此好友的關係有一些舉動並沒有什麼不妥,所以只在他要驅車離開的時候,她涼涼一句,「希望我沒說的那些地方,不要亂動。不然的話……」

  朱鬼柳冷哼一聲,郭斯嘉則逃之夭夭。

  但不知為什麼,理間深秀卻看出了他分明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他收回目光,用已經能動彈的手試圖舉起叉子,把剛剛大使館才送來的餐盒裡的西國卷面捲起來,因為他實在太餓了,有二十幾多個小時沒有進食過了,自然忍受不住。

  理間深秀一向暈機、暈船、暈車,但沒有人知道。

  所有人都覺得他脾氣雖好,卻難以接觸。不過那倒真不是他想這樣的,只是每次他需要出行時,他都要忍受那種從胃囊深處想要嘔吐的欲望,還要保持禮儀得體的話,當然不會有怎樣的好心情。

  而且從昨天開始他就沒怎麼進食了,更別提他們的車被逼進莫名的道路後,不得已開進森林裡,他還被打了藥劑,一動都不能動地看着那些人對他的侮辱......光要克制他精神上的憤怒就已經要消耗巨大的能量了,他又如何能夠再抵禦其他的事情呢?

  所以即使在剛才,雖然有不知名的水果吃,他也因為無法自己動手而拒絕進食--因為他的驕傲讓他絕對不會像個三歲小孩那樣,乖乖坐着,等着投食。

  只是,那透着麥黃顏色的西國卷面裹着濃濃的西紅柿甜醬,加上許多精緻的生食佐料,散發着誘人的香氣,理間深秀喉頭滾了滾,無奈手卻沒那麼靈活可以把它送進嘴裡。

  理間深秀正和卷面做着鬥爭,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有些挫敗。

  突然,餐盒上一片陰影覆蓋了過來,一雙修長的手將他的餐盒和手上的叉子取走了。理間深秀不由地沉了臉抬起頭,他剛剛和守衛說過不讓任何人靠近了的……

  只是他剛抬起頭,在月光下卷着噴香四溢西國卷面的叉子就舉在了自己的面前。

  朱鬼柳明朗的眼眸一眨,「怎麼,你不吃嗎?」

 路克早就和那個女管家走到一旁,商量關於選取新的僕從、和朱鬼柳這些新保鏢住房的具體事宜。

  這時候可沒有人幫她翻譯了!

  而理間深秀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朱鬼柳似乎反應過來他聽不懂她的話後懊惱的神情,鬼使神差地就微微張口,將叉子上的卷面咬了下來。

  理間深秀進食的儀態很優雅,即使他餓的要命,也還是慢條斯理的,兩片薄紅色的嘴唇輕輕觸碰,他慢慢地將一口卷面咽了下去,然後抬眸看了一眼她。

  朱鬼柳使叉子卷面的技術甚至有可能比西國人用的還好!因為她將叉子按在其中一點上,順時針旋轉,卷三至五個圈就能拿起一根春卷般大小皆宜的一叉子卷面,利落地放進他的嘴裡,然後等他咀嚼完了才繼續卷下一個。

  周圍西國大使館的護衛,和劉鳳瑤留給她的華國警衛都待在三米遠的地方形成一個朝外的圈,所以沒人看......估計也沒人敢盯着看理間深秀被「投餵」的場景。

  卷面不多,理間深秀很快就把把它們掃蕩完畢。只不過朱鬼柳正要將盤子放在一邊的時候,一抬頭,卻發現理間深秀正眸色深沉的看着她。

  朱鬼柳被那深邃帶着炙熱的眼神看得一下子呼吸窒住,莫名地心頭火熱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也有點覺得被冒犯的不適。

  只不過然後她才發現理間深秀並不是那個意思。因為當她手中的餐盒移動時,理間深秀的目光也跟着移動,卻是看着餐盤裡的東西。

  朱鬼柳手中的西國卷面並不是只有卷面,而是生肉加上碎香葉,橄欖油,和煮熟涼過的卷面攪拌的餐點。

  這是一份地道的西國美食,特別適合攜帶和製作,所以大多數西國人都很喜歡這種美味。

  但這對於飲食習慣完全不同的華國人來說,尤其是朱鬼柳,卻是一道完完全全的黑暗料理--怎麼面里會有粉紅色的生肉,不知道會不會髒……哇,那香葉怎麼看起來那麼不新鮮哦,而且裡面的油都沒有熱過就這樣吃下去不會墜得肚子疼?

  朱鬼柳在餵理間深秀的時候,因為她本人是幾乎從沒有吃過生的食物,本想叫理間深秀不要吃的,可是看他餓極了,所以只好在撥弄卷面的時候,才把那些東西都撥到一邊去了。

  不過想想也知道,那麼點卷面怎麼可能餵飽理間深秀那麼高大的人?雖然加上那些生肉什麼的分量,倒是可能足夠......而理間深秀剛剛那看她的熾熱目光,大概就是想讓她把生肉也餵給他吧!只不過她自己從沒被人用這樣的目光注視過,所以才會誤解了的。

  只是,看着那生粉的肉,連生雞蛋生黃瓜都不會吃的朱鬼柳眉頭皺了起來,喉頭滾了滾,瞬間覺得什麼都不好了。

  看了看理間深秀有些帶着迫切的眼光,朱鬼柳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種飲食差異的文化,只好兀自先穩了穩自己剛剛被他看得亂了一拍的心緒。

  只是看理間深秀認真看着自己那一副可憐兮兮的可憐模樣,朱鬼柳正想忍住自己心裡的不適感,「大發慈悲」餵他就是了,可正當她想動作的時候,遠遠就聽到路克和那個女管家走來的聲音。

  朱鬼柳可不會給女管家「說三道四」的機會,因為她看起來似乎就很有「尊卑規矩」。所以,沒管吃的正餓的理間深秀,朱鬼柳不動聲色地把餐盒又塞了回他的手裡,然後起身朝路克迎面走去。

  「路大使,還有點時間才能啟程。所以……我想先回車上休息一下」--這樣不會不可以吧?朱鬼柳道了一聲,看都沒看一樣站在他旁邊的女管家。

朱鬼柳是實在不想和她待在一起——因為她的盛氣凌人會讓她想起很多不好的回憶,至少在最近幾天都會。

  路克是個年輕、五官深邃的西國s國人,眼珠是少見的透徹藍眼睛,像某種令人危險的動物眼珠一樣,會有種不自覺吸引人看進去的魔力。

  但朱鬼柳沒有看他的眼,只是視線看在了他的下巴方向--這是她向來和人說話的方式態度,只不過很容易被人誤解為漫不經心罷了。

  或許是她的話有些直接,於是那女管家的目光頓時就帶着點不滿了。那不滿已經很表面了,不像是她這種擅長處理各種事務的能人會泄露出的神色,所以朱鬼柳明白這是表達給她看的。

  只先不說剛剛那個女管家才經歷了那些屈辱的事後,還能有這麼快的恢復能力,就依照她的身份和能力來說,她這麼對朱鬼柳的態度,可有些忘恩負義——雖然看起來朱鬼柳的確是沒尊重他們的一國大使。

  不過路克看起來倒沒介意,只是點了點頭,溫聲溫氣地,「好,那麼待會要回大使館我再叫你」

朱鬼柳於是微微欠身,朗朗朝高速路的臨時停靠點走去。

  她的車剛剛是停在兩座山的中段,離這裡的山腰還有一段距離。

  脫下外套,穿着緊身牛仔褲和棉短袖的身體顯得更加瘦挑了些,朱鬼柳人和匆匆趕去理間深秀那邊的人們背道而馳。

等到路克走到理間深秀旁邊時,在旁看到了一切的理間深秀已經將餐盒裡的生肉吃完了,然後他捻了張乾淨的藍鈴花手帕,擦了擦唇角,隨手將手裡的東西遞給女管家。

女管家雙手捧着卻一時不察,餐盒掉在地上發出了一聲脆響,她立刻彎下背脊請罪,理間深秀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而後在他的示意下,路克將輪椅推上高篷車裡,和他秘密談話了許久。

而女管家則留在原地收拾那個摔得七零八落的餐盒碎片。

  待到星月的輪廓已經消散,稍歇了一會的朱鬼柳怔怔地看着遙遠天際逐漸鋥亮的天色,看着那種純淨,她不由地有些發呆。

  從後視鏡里看到遙遙走上來的路克和女管家,在他們還沒到的時候朱鬼柳就推開了車門下車。

  「要走了嗎?」

  朱鬼柳一手撐在車頂上,淡淡地問,光線落在她的側面,打出一片陰影。

  路克含笑點頭,「是的,你可以走了嗎?」,聲音頗為儒雅。

  朱鬼柳點了點頭,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車,「那我就開自己的車去吧?」

  說罷,朱鬼柳就想鑽進車裡,那個女管家卻着急地說了一句什麼,路克就攔住了她。

  「請等一下……嗯,月見在向你說抱歉」,路克歉然對她翻譯道,「她說剛剛她並不是有意那樣喊你的,只是因為要在所有人面前維護殿下的體面才會這樣做……」

  朱鬼柳靜靜地聽完了她的話後倒是一愣。

  畢竟朱鬼柳是那種就算有人奚落到她面前,也只是會想要避開的人,所以她並沒有什麼想責難她的意思,只是不想和她接觸而已。

  華國人習慣遠距離處理事情,並且做什麼事情都很有隱晦意味。 但大約是很少人會這樣直接道歉——就像她自己,即使覺得抱歉也只是會用行動作為補償而已。

  是以那個女管家月見突然這麼來一下,朱鬼柳倒是愣了很久,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因為她從來沒被這樣對待過,此時竟一時間還覺得自己過分了起來,有心想說些什麼,可又不知道說什麼,就這麼寂靜了一瞬。

  然後她才咳了一聲,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沒事……」

  朱鬼柳點了點頭,不知道接下去要說什麼,就打算還是啟程吧!

  說完,她就打算要坐進車裡。

  卻沒想到,路克一下子伸手抵住她要合起的車門,好笑地一聲。

「看來理間說的沒錯,你一點都身為隨行護衛的意識都沒有」,路克一邊搖頭。

「我想,作為王子的護衛,你大概需要很清楚的一點……呃,還是這麼來解釋吧!誇張點說,理間王子在華國期間,就算上廁所,你也是要跟着的--雖然這對你來說很苛刻,但職責所在的話,沒有寬容的底線」

  路克的最後一句話隱隱透出了森然的威嚴,朱鬼柳愣了一下,有些不悅被這樣對待的態度。但她並不是真的小孩,還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的,所以她直起了身子,抿了抿唇,道了一句。

  「好,我知道了……那麼,路大使,那就請你先過去吧,我隨後就到」

  朱鬼柳淡淡一句,靜立一旁,然後掏出手機,打給拖車公司把她的車拖回警局。

  女管家已經先行一步朝山腰那邊回去了。

  朱鬼柳甩了一下頭,正要向前走去,卻不料路克莫名其妙地突然湊近她的耳邊,飛快地說了一句「其實我姓Fiang」後疾步離開--大概是看清了她眼裡對他態度的不悅才會這樣吧?

  朱鬼柳心想,不禁摸了摸被路克噴灑在脖頸邊的似有若無熱氣,有些茫然地,她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了結了那通拖車公司的電話。

 當理間深秀從高篷車上走出來的時候,天空已經是透明的亮色。

  朝輝升起,他正好看見朱鬼柳蹲在路邊,開着高速路的水龍頭捧起一把水洗臉。

  可能是昨夜超負荷的勞累,當時沒什麼,可現在朱鬼柳的手卻在酸痛得發抖似的。掬起水卻又撒開了去,清水從指縫間流走,順着緊緻纖細的手臂滑落,一顆顆停留在細膩的肌膚上,潔白晶瑩。

  他們大使館專用的加長版西國箭頭座駕已經停在高篷車旁邊。

  朱鬼柳洗手的間隙,餘光瞥到理間深秀站在車沿上,正要下車。

  但理間深秀卻似乎是藥效剛過,身影還有些不穩,扶着車門的手有些鬆了,怕是要掉下來的樣子。

  一向反應敏捷又無防男女的朱鬼柳一個箭步沖了上去,站在高篷車後門下,高高地用力托住理間深秀手肘。

  因為高篷車離地有50厘米高,朱鬼柳又極怕他從車上栽下來,只好用肩膀的力量去承住他的身體,看上去反倒像是在抱着他的腰臀那般曖昧。

  朱鬼柳和理間深秀的身體在觸碰的那一瞬間都是明顯一僵,很不好意思。

  不遠處的路克注意到了這裡發生的事情,連忙過來,將理間深秀扶了下來。

  朱鬼柳見此忙鬆開了手,退了兩步,轉身把高篷車的兩扇門關了起來。

  而坐上轎車裡的理間深秀注意到,朱鬼柳又去水龍頭那裡洗了一下手。

  她的樣子很是自然,所以理間深秀猜測那可能只是她的習慣,就是有潔癖的那種,無論接觸過什麼東西都會洗一下手的樣子。

  雖然理解,可他的眉頭還是不由地皺了一下。握了一下殘留溫暖溫度之後的冰涼,他伸手將車窗移了上去。

  

  朱鬼柳坐上了副駕駛後,車行了一段,因為理間深秀沒有說話,空氣有些寂靜。

  朱鬼柳有些受不了這樣的沉寂,覺得如坐針氈,然後她看向坐在理間深秀旁邊的路克。

  「路……大使,我想問一下你們這次需要……嗯,沒,沒什麼」

  朱鬼柳說着話時,回頭突然看見最後排的女管家月見看着她疑惑的臉就住了嘴,尷尬地笑笑。

  她本來只是想問一下他們這次會在華國待多久的,她也好做打算。

  不過她突然想起,她這麼問要是被認為有趕人或者打探國家機密的嫌疑可就不好了。

  所以不管路克疑惑的眼神,朱鬼柳折回身坐好,怎麼也沒想到她會需要做人做成這樣--一言一行都需要小心翼翼,就怕做錯了什麼似的。

  路克聽着她的欲言又止,閃了閃流光瀲灩的眸,仿若不經意地刻下一層幽遠。

  因為時間相隔太近,不便來回,朱鬼柳就直接通知郭斯嘉就帶着她的東西,和手下先到大使館等她會合,然後再做打算。

  一路上,理間深秀闔上雙眼閉目不語,端的是一派天然自成的貴氣。

  而路克也坐在中間一排的座位上,只不過眼睛向窗外看,看着車窗上在白天無比亮潔的景色飛逝後退,不知道在想什麼。

  女管家月見和司機自然盡忠職守,一個目光不離地看着理間深秀,唯恐他有什麼需要,而一個自然是盡力開好車,與車前車後保護的箭隊配合,努力不再發生像昨天那樣被逼入莫名公路的後果。

  然後就這麼,朱鬼柳靠在副駕駛的座椅上,看着前方筆直寬敞道路,有些鬱悶不已。

  怎麼就感覺好像莫名其妙的,她就要與郭思嘉一起,加上西國護衛和華國派的警衛,就這麼組成了無比奇怪的組合模式,然後還要走完接下去理間深秀在華國的日日夜夜呢?

  Kind of difficulty question.

朱鬼柳他們的車隊到達西國大使館的時候,已經是天明大晴。

  汽車行駛過一大片莊園附近的時候,高樹聳立,花團錦簇,竟意外是一副生機勃勃綠意盎然的模樣。

  而大使館門外一排排、排列齊整的皇家宮廷女僕陣勢,讓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朱鬼柳有些訝然又震驚--她實在鬧不明白,事情怎麼好像自己也突然就這樣莫名享受了一把被人如此彎腰的感覺,有些渾渾噩噩地下了車。

目光所及,全都是異國面孔的陌生與某些莫名的惶然。所以朱鬼柳跟在理間深秀後頭走的時候,還一不小心差點被鋪滿綿軟紅毯的階梯絆倒!

要不是她急中生智地一側身,穩住了身形,她就會把高高走在前頭的理間深秀給撲倒了--那可就真是世紀一大禍事了。

暗暗緩了口氣,朱鬼柳緩了緩腳步,跟在了路克他們後面,眼睛卻不動聲色地掃視着周邊她這二十多年從未看過的一切。

  其實朱鬼柳以前有從歷史書和雜誌上看到過--有關於西國風情的介紹,不過她一向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所以也不怎麼關注。而她本人又實在訥於交際,也甚少出行,卻是從來不知道,就在離她那麼近的地方,居然有這麼一座極富西國風味的本土建築!

  

  西國的宮廷建築大都繁華馥麗,金碧輝煌,很是宏偉,是以就連他們的大使館也修建得非常「騷包」--是的,朱鬼柳認為那粉彩琺瑯的裝飾是騷包。

  不是她不懂得欣賞美。實在是她這從小雖然不愁吃穿玩樂、但卻在市井長大的小鬼蛋子,並不能理解那種貴重的、富有濃厚異國風情的事物。

那麼漂亮又值錢的東西明明可以用來換來錢做其他更有益的事,他們卻耗費人力財力,去雕刻好那些精美的東西,好裝飾在牆的外面和人看不到的屋頂上,任憑它們風吹日曬……還美其名曰說要給天空上的神看的!

朱鬼柳是不信神的,所以覺得這看起來有些可笑,但她也知道自己可能也算信的,不然也不會在鬼節出行。

  只不過他們的那些明顯跟她相比可是不同的!在朱鬼柳看來,這簡直是一群自詡有品味的有錢人單方面奢華炫耀財富的建築而已,哦不,他們其實是皇室來着!那倒情有可原。

  

  不過說起這個,朱鬼柳又不禁思考起這種「人為」劃分血脈的不良作風。

  雖然在她眼中,人的確會因為社會或者父輩的關係,變成「魚龍」混雜很有差別的。

  但,也沒有任何神可以允許差別到這種地步的吧?

就在他們這些人每天下午例行午睡過後,在花園裡泡一杯茶的休閒時光。這個世界上還有無數的人周而復始地在各個地方做些各種各樣的工作着呢--就比如說正在他們腳下清理鞋履的僕人。

誠然,他們也挺辛苦的,因為有的時候,純腦力勞動的確比不上那種體力勞動對人精神的摧殘的可怕。

朱鬼柳本想抨擊這種在人類歷史長河中存在掠奪文化--雖然存在即合理,但說實在的,它又有什麼成就感呢?朱鬼柳不禁想。

但看到翩翩然如神者般,一邊走下大階梯宣一邊款款道布西國宣言的理間深秀,她又實在不得不感嘆--這種優勢家族的確是培養的傑出人物的沃土,才會造就出這麼天姿卓越的人來,很是挑戰人潛能的極限--反正這要是讓她來做的話,是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事。

  倒是朱鬼柳自己腦子裡想這麼多,但從走進大使館到理間深秀致辭的時間其實也只不過幾瞬而已。

  朱鬼柳看完了他們大使館裡僕人對理間深秀到來的無與倫比的歡迎儀式後,還以為可以走了,只不過剛想邁出去的步子,不由地在路克上前對理間深秀述職的時候收了回來。

  等到路克述職完了之後,朱鬼柳又以為可以走了--原諒她實在是因為就這麼站在台階之下,和其他的西國不認識的人一起,既不能說話,又像是站軍姿般地煎熬,真讓朱鬼柳忍受不了--她最受不了的就是等待了。

  朱鬼柳真的是有些厭煩了,因為在她察覺在到路克之後,還有更多那種繁複、分批次、分層次人員向理間深秀述職、並表達感激蒞臨之情的過程時--那種耗時巨大的漫長几乎可以將她的理智壓倒。

而那很關鍵在於,在朱鬼柳的眼中它意義不大--雖然這可能是因為朱鬼柳聽不懂他們的話,也沒有很投入、感受到那種莊重、 且又不能和站的老遠的郭斯嘉搭上的原因。

但誰知道呢!她總不可能時時刻刻要求自己都不能鬆懈,然後持續對所有事情都保持得體關注吧。

  朱鬼柳堪堪地等到現在最後一個人發言完畢,還以為等所有人述職完後就可以下去休息,說吧說吧的,完了就散了吧!只是她完全沒想到,按照西國的傳統來說,有高興的事自然是要在一起歡慶的。

  尤其是像理間深秀這樣不常外出的皇室,又是好幾年才到一次的貴賓,兼之安然無恙地歸來,大使館的歡迎舞會自然盛大。

  是以在最後一個人的述職也完畢了的時候,音樂聲突然響起,一瞬間,大廳里本來前後涇渭分明排列官員,家眷,僕人等等一下子散開。

  官員家眷們各自應酬的應酬、跳舞的跳舞、要吃食的就在餐桌取食,而剛剛還站在他們後面的一起「沐浴」了西國神聖的僕人們,就立即投入到服侍這些人的境地。

  不過他們的身份位置不同,不算華國公民,朱鬼柳自然不能說着什麼。

  然而,就在朱鬼柳一下子被突然打散的人群撞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時,陡然看着理間深秀那副蒼白臉色卻強撐的模樣,朱鬼柳不由地有些心疼了起來,心想這還不如讓他去睡一覺來得直接呢!

  不過畢竟國家的文化習俗不同,朱鬼柳也不好說些什麼就是了。

  只不過瞧着理間深秀還有力氣和大使館裡的一些婦女和少女跳舞時,朱鬼柳也覺得這滿堂的西國人在,安保又好,肯定沒什麼危險的,就朝一直朝她勾手指的郭斯嘉走了過去。

「瞧你這什麼樣子!昨天立了大功,又要升職了吧!」,郭斯嘉靠在牆上表情誇張,又假裝酸溜溜地說完這句話,只看着她,只是陡然看着單手撐在壁柜上斜眼看他的朱鬼柳,郭思嘉突然想起什麼,不禁露出討好的一笑。

  「哎呀!昨天那種情況真不是我故意的……怎麼樣,你身上有什麼不舒服嗎?看着是沒事啊,怎麼臉色那麼難看?哈哈」

  郭斯嘉隨手將朱鬼柳側身靠在壁柜上橫在他面前的手拉了起來,表情本沒什麼在意,卻在看到傷口後卻吃了一驚,「你的手怎麼了……」

  朱鬼柳嘴角冷淡地扯了下,看了舞池裡搖曳生輝的理間深秀一眼,然後答非所問地看向郭斯嘉嚴肅道,「我只是在想,要是到時候回去的時候,我們的位置要是被代理的人擠走了怎麼辦?我倒是不怕重來,只是……」

  朱鬼柳皺眉看了一眼仍傻不愣登看着自己的郭斯嘉道,「又要去適應新的環境的話,那可真是太麻煩了」

  朱鬼柳的話題來得莫名其妙,而此情此景又很讓人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維,只不過她說的也有道理就是了--雖然在這麼歡慶的時光里就想到那麼以後的事情。

  郭斯嘉眼睛一閃,聽懂了朱鬼柳隱晦的「施壓」,知道朱鬼柳這意思是覺得還是他好相處的意思,不免有些歡喜,轉而笑道。

  「別擔心了,你去哪我也去哪總可以了吧!」,朱鬼柳這才露出些微笑,滿意地點了點頭。

  只是剛想繼續說些什麼,郭斯嘉接下去說的一句話,就讓她的眉毛挑了起來,「那如果你升職了,我怎麼辦?」

  這話成功地讓朱鬼柳本在四處掃視的動作一頓,然後她扭頭看他,很是清淡地笑了一下,眼裡都泛出了好笑的光彩。

  「這種有損國威的事情還談升職,你想讓我成為眾矢之的嗎?沒有人會想記得的……在這件事結束之後,包括我」

  然後朱鬼柳揉了揉她到現在越發發麻起來酸痛的手,眉頭不禁深深地皺了起來--畢竟她昨夜因為背理間深秀使了太多力氣,又出了許多的汗,雖然現在穿得嚴實不曾有什麼氣味,但她還是忍不了,實在很想要去清洗一下,然後休息。

  她伸了下手,招來一位西國僕人,廢了好久的勁兒,她才讓那個僕人帶她去了剛剛早已經被安排好房間了郭斯嘉的房門位置,拿好了衣服,偷溜去洗了個澡。

  只是,要不是朱鬼柳洗了一下澡覺得反而清醒了些提前出來的話,她可能會更加誠惶誠恐——因為等她洗完澡出來,想要穿過宴會大廳去外面的草坪上吹吹風的時候,她甫一走進大廳,卻驚奇地發現所有人都在等着她。

  而且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排成原先述職的隊列地模樣的那些人,個個都直直地看着她,一副看傻子的模樣。

  那種感覺有點讓人毛骨悚然,而且尤其還是在朱鬼柳完全摸不着頭腦的時候。

  朱鬼柳看着大廳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自己,很是有些無措,因為她還不曾得到過這麼多人的矚目過。

  郭斯嘉朝她擠眉弄眼,不知在做什麼,朱鬼柳剛想開口,見到他噓聲的手勢,就立刻緊走兩步,走回了自己剛剛呆的位置,喉頭緊張得不由地滾了滾。

  朱鬼柳隱約知道,自己大概犯了大錯了——卻不知道緣由,以為自己乖乖站回隊伍,事情應該就會繼續下去吧?

這樣就最好了,然後他們再要是要指責她,私下裡體罰她,她都沒事,都可以接受的——就只不要在那麼多人面前……她的內心很是忐忑。

  但朱鬼柳千萬沒想到,路克居然真的就這麼,當着所有人的面指責起她了。

  「朱警司,看來你並沒有把你的身份記得很清楚。你不懂西國的文化,我不怪你,但你不能不懂,又在沒人邀請之下,卻在別人的地方上那樣仿若無人之境地這樣隨意吧!你又不是阿派尤斯」

  路克肅穆地看着她,眼裡明顯流露出嚴厲的警告意味。

  而郭斯嘉一聽這話就知道事情要糟糕了。

  因為朱鬼柳這人極愛面子的人,而且有的時候還很單純幼稚,典型的吃軟不吃硬。

  如果你態度稍微軟一點的話,那她無論如何都會很盡力地補償、體貼你。可如果你惹怒她,讓她只由怒火發起的話,衝動的話,就算她知道自己大錯特錯,那也會跟你抬槓起來的。

  他以往的經驗也就是,對她這種倔驢就得順毛,因為你一順,她反而會更加不好意思起來,也不會令你難堪,事情就會變得很好解決了。

  而路克是沒必要如此遷就她的,所以這麼指責似乎理所當然沒錯,甚至從其他角度來說還算是為她好。

  因為連理間深秀都強撐着,忍着沒去休息,而且為了表達對駐華官員的重視,還忍耐着和官員家眷們跳舞,才沒去休息——因為西國傳統,新人在進入新落腳點時必須在宴會上向主人敬酒,才算完結,否則會因為未被邀請而被認為不潔。

  而路克這麼做——解釋朱鬼柳並不了解西國文化,反倒是為她開脫了,可惜的是,這一點是朱鬼柳當時並沒有想到的,而意識到的時候卻又追悔莫及。

  而時間回到剛剛的那個時候。

郭斯嘉在剛剛他們幾個未來即將住進西國大使館華國官員在要「集合」起,並來向理間深秀敬酒的時候,就有些心急了。

  因為他知道,本來朱鬼柳就是那種從不喝酒的人,就算在這裡也不會朝理間深秀敬酒的,而剛剛她還去自己的房間裡沖澡了。

  就算郭斯嘉有心想要替她,卻發現一下子輪到朱鬼柳的位置上前時,他根本來不及提前解釋……而那時,朱鬼柳剛好就推門進來了。

誠然,在西國的文化中,如果一個人要參加一個晚會是要很慎重考慮和準備的。

  因為西國傳統規矩,一旦進入宴會,只有主人或是主人的妻子有權隨意出入那些不對外開放的私人場所。而其他人只有得到宴會主人的允許,才可進入主人未曾開放給客人的地方——甚至是主人的父母,如果不常住這裡的話,也是不可以的——因為西國是一個很注重私有權利的國家,而每個人都對此無比推崇。

  朱鬼柳還沒住進來,也沒得到理間深秀的許可,卻這樣離開,這種行為實在無禮至極。

  也因為她不可能是這裡的主人之一,所以她只能被當做西國神學文化,中那種在地獄與天堂中隨意凌虐、惹人厭煩的阿派尤斯了——尤其她還是個華國人,這種警告的意味就更加明顯了。

  宴會大堂因為路克突然發難地指責,立時靜了一瞬。

  而後,似乎本來對他們這些突然出現在他們宴會中的華國人本就議論紛紛的西國官員女眷那邊,又對着朱鬼柳竊竊私語起來。

  這種「萬眾矚目」的現狀,讓郭斯嘉很擔心朱鬼柳會一下子發飆起來。

  郭斯嘉是知道朱鬼柳最不喜歡別人給她難堪的,雖然她表面上老是裝作無所謂甚至不在乎的模樣,可她其實很小心眼的,所以他一直膽戰心驚地看着朱鬼柳,隨時準備在她要忍不住要開口發飆的時候,衝上去遮住她的嘴巴。

  而其他的西國人也都在看着朱鬼柳。

  熟悉西國神學文化的人都知道。

  阿派尤斯是地獄不潔女神,倒不是因為她水性楊花,而且她的出生之地冒犯了所有人共有的私人場所——她是某位天神誕生在天堂之地的私生女,能力異常強大卻不願意幫助天庭,反而卻和地獄的惡魔交好,卻又隨意遊樂天堂……實在是不知廉恥!

  所以對於極其注重私產的西國人來說,被指責為此,其實是是一種很邪惡不堪的事。

  這點朱鬼柳倒是不知道,只不過她倒聽得出好賴話。聽到路克這樣說她,又在眾人面前這麼給她派頭看、給她下面子,向來在莫城七局「隨心所欲」的朱鬼柳自然是會有些不開心的。

通常,當朱鬼柳遇上不想正面交鋒的人,或是她覺得沒必要、也不值得說話的人的時候(雖然大部分是這種情況)——那麼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會裝作沒聽見離開。

  而如果她哪天心情本就不爽,又或者是因為一些事情有些情緒化的話,那麼她其實會把火懟在惹她的那人身上的,然後會記一輩子那麼久的——因為她真的會對那個人公正得一點私情不留。

  而很不幸,路克今天遇上的就是朱鬼柳身體極不舒爽的時刻,所以大概會很遭殃。因為朱鬼柳生平最討厭別人說她不潔了。

  畢竟,如果不是她出生在鬼節的話,那她就不會從小到大背負那麼多異樣和嘲笑的眼光。

  現在也根本就沒必要在鬼節出行,來到別人的屋檐下——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看別人的臉色——朱鬼柳將那種情緒移情了過來,自然是滿腔的怒火。

  她也的確是不怎麼想忍受的,所以就抬頭看着路克,下頜一緊,盡力不卑不亢地道。

  「我自己的腿,想走到哪就走到哪,你管不着吧?雖然這裡是西國你們s國的大使館,但這我也是踏在華國的土地上的。所以別把我當成你的手下指責……」

  只是沒有如朱鬼柳所願。

  路克站在低理間深秀幾個台階的下方,卻仍是所有人的上方對她打斷了她。

  「很可惜,按照外交辭令,你及其你旁邊站的這幾位都已經接受我方管轄了……」

  朱鬼柳聞言一冷,眨了下眼睛,心裡也明白的確是如此的意思。

  這種情況下,大概也只需要她道個歉服個軟,應該就會有台階下的吧?只不過朱鬼柳一貫的心性上來了,卻是嘴硬,也不想輸陣地回了一句。

  「那都接受我、並代為管轄了,不算半個自己人不說,至少該管我吃飯休息的事,也該尊重我的文化吧!我是不明白那種延伸在外或是天空之上的東西——我也是人,疲憊了也會想要休息或者放鬆,如果真切發生在我身上的感受我都不去管的話,又有哪位神會……」

  朱鬼柳冷峻地說着,似乎下一秒邊要炸開了膛,但卻被郭思嘉一下子衝到她身邊,然後一副代表她似的,向路克,和從一開始就一直沒開口說話的理間深秀彎腰道歉。

「抱歉,抱歉……」

  朱鬼柳本來被他一扯,是想發火的,但想了想在場其他人華國的處境和眼光,還是忍住沒再繼續說了——其實那樣也就還好了,她也還能忍下。

  只不過一看到郭斯嘉為她道歉起來了,她的眼睛就像充血了似的,睜得大大地,用力抓着他的手臂拉起來,然後甩開。

  「你憑什麼替我道歉!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承擔,你有什麼資格代表我?」,朱鬼柳似乎越說越氣,似乎一秒也不想在這待了,徑直轉身就要離開。

  只不過她旁若無人地走着,卻是在門口就被攔住了,朱鬼柳於是皺眉,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高高台階上的理間深秀。

  理間深秀就揮了揮手,然後守衛就退開了。

  朱鬼柳一下子從大使館裡沖了出去,並且憑藉着她極好的記憶力,一路直直地奔跑了出去,就那樣一直跑着跑着,一刻也不敢停下地朝莫城七局跑去。

  因為她怕自己哪怕是停下那麼一刻,就會因為那漫長的距離而理智回籠,失去了勇氣。

  她也知道,剛剛她不該那樣發火的,而是應該順着郭斯嘉的台階下,雖然看上去軟弱了點,但卻並不比接下去面臨的狀況糟。

  可她一看着理間深秀、路克那樣高高在上的臉,和其他人「袖手旁觀」的樣子,不知為什麼,一股無力的屈辱感油然而生,所以她只能假裝蠻橫地朝郭斯嘉發火,然後順着那樣的情勢出來——就可以掩蓋之前難以應付的局勢了。

  朱鬼柳的怒氣沖沖在出來之後,就舒了一口氣,卻轉瞬又悲涼地憂心忡忡起來。

  可她覺得,即使是再來一遍,她也不後悔剛剛做的決定——因為那種被「千夫所指」的孤獨,就像小時候,她一個人和所有人對抗的那樣,顯得既可笑又可悲……

  她知道自己一向是任性、怪異的。

  從小她就在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寵愛中長大,可是父母卻冷眼旁觀——還有華國人迷信的本質,她因為自己的鬼節生人,也缺失了和其他同齡人相處的機會。

  而她的爺爺奶奶雖然不嫌棄她,反而因此更加疼愛她,但他們是不可能陪她長久的。所以當她後來需要陪伴、一同成長的時光,卻因為不知道如何融入家庭,和那些同學當中——雖然想要靠近,卻只能一個人孤獨又冷漠地坐在角落裡。

  驕傲的彥陽高高掛在天空之上,綠的樹、藍的天、清的淚,照在奔跑的朱鬼柳身上卻無比寒涼。

  掉線的眼淚從眼眶裡掉了出來,迎着風,熱浪撲在臉上,風乾皸裂,卻又瞬間再次被淚水重新掩蓋。

  像是用時光鍍華,一層層加固上去的隱形面具一般,她流的越多,但卻越來越脆弱,也越來越悲哀。

幽暗厚金線刺繡窗簾遮蓋下的西國s國大使館二層書房裡,大廳的晚會剛剛舉辦完畢。

  一身華服的理間深秀明顯疲憊,但卻仍是背挺直地坐在半圓形桌後,優雅地聽着路克一臉憤然。

  「……之前也就算了,那也沒什麼,可是理間,她後來這樣子試圖挑釁你的權威,而且不僅是對你,幾乎是整個西國神學,你怎麼就這麼讓她走了?這讓別人怎麼看!」,路克十分不解。

  理間深秀抬頭看了他一眼,默了良久,似乎終於撐不住累似的鬆懈了下來,手在桌下揉了揉藥物過後腿間發作的疼痛,向後靠去。

  高大的軟椅靠背陷了一些下去,他的臉在明滅中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她那樣會付出代價的,所以也不差我這一點了」

理間深秀哼了一聲,實在忍不住席捲而來的困意,又不想這麼狼狽睡去。可經過昨天的奔波,今日又強撐着為了「拉攏」這些為國在外駐派人員,他和那麼多形形色色的女人跳舞,本就暈車的痛症被香氣激得更加頭暈目眩,他難忍疼痛起來了。

「你……」,理間深秀不禁皺着眉頭,喉嚨里溢出一個單音。

  而正當那個路克以為他要說什麼的時候,他卻是控制不住地頭一歪、枕在扶手上歪歪地睡着了。

  路克的侃侃而談只好停止,但他卻不敢擅作主張將他扶上床去,只好找了張小毛毯,小心地蓋在他的身上後,再退出門外。

就在路克小心地合上門後,他發現其中一個安保隊長堪堪地跑上二樓,想要和理間深秀報告什麼似匆忙,路克便只好攔住了他。

「什麼事,殿下已經休息了」

  安保隊長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開口了,「我在監控里看到,剛剛那個警司是一路哭着跑出去的。這,要不要派人攔着她,免得她回去亂說?」

  她哭了?路克還搭在門把上的手頓了下來,有些默然--不知她是愧疚的後悔,還是覺得被欺負了的執迷不悟。

  而半晌,路克還是恢復了之前的幹練模樣,帶着十分幹練的篤定,點了點頭,「沒事,她自己會回來的」--隨後的事實也證明,路克的「隨波逐流」的政策無比正確。

  朱鬼柳跑回莫城七局後,縱然是一副以前所未有的一身汗濕、灰頭土臉、眼睛又腫的狼狽模樣,但基於都知道了她被理間王子本人親自要去,並擔任西國最大的資本國王子守衛的消息,下面的人沒人敢問她,而敢問她的陸秋原又挺「怕她」的,是以被朱鬼柳眼睛看了一眼,他就乖乖地退出門去了,什麼話也沒說。

  是以偌大的警局竟然沒人知道,為什麼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朱鬼柳,去會詭異地回來警局。

  而一個人默默回到自己辦公室的朱鬼柳,一人躺在辦公室里的沙發上,且因為一路奔波太過勞累,渾身都不想動彈地,她就只呆呆地看着有些泛着微微亮色的天花板發呆,一滴滾燙的淚水落下眼角,她旋即閉上了眼睛。

  

九月份的日子,天還是有些熱。

但朱鬼柳是極其不喜歡空調那些個電器的,又因難以忍受風扇的轉動聲,所以就只是這麼靜靜地躺在了微微漾開又無法逃避的熱浪當中。

  只不過身體沒動,她腦袋裡的思維卻一直不停地攪動着--也是,誰讓她就這麼跑了呢?

她這麼跑了的話,西國大使館肯定是立刻發電給外交部的。而一旦那樣的話,等待自己的,不是劉鳳瑤雷霆怒火的處罰,就是被迫降職另尋他路了--反正無論哪一種都算她倒霉,不過也值得慶幸的是,她總算也不用去應付那群跟她完全八字不合的西國人了。

其實說的難聽的,她可也是被疼極了的長輩們從小到大被人寵愛的呢,憑什麼要去討好別人哪......雖然這跟她跑了好像沒有太直接的關係,但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忍耐力似乎就是這麼低,而且也極其難以忍受難以忍受的東西,和人。

  

  只是朱鬼柳在警局裡心煩意亂地待到了晚上,睏倦也難以入眠之際,也沒見任何連環奪命電話,或者是破門而入憤怒的使者時--朱鬼柳後知後覺地驀然想到了一種最壞的可能--那就是S國根本就沒有致電外交部,也根本沒報告給她的上級!

  不過千萬別以為這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徵兆!

  因為如果他們是真的好心、是想回報她救了他們的緣故,那麼他們在發現自己不在大廳的時候,就會掩飾過去--畢竟再多的規矩也都是由掌權人定的,她就不信理間深秀說了,別人還能抓着這件事不放。

  可是他們就是在那裡等着她出現為止,也沒派人找她--直到她慢悠悠地晃蕩出來為止--害她驟然空添了多少驚懼。

  不過大概,他們認為她救他們也是為了自己國家的「清白」,所以把她當做下屬也無可厚非吧?不過那些事情現在她倒是不關心,她現在關心的是,現在這種被加注的難堪,又要如何破解?

  因為如果他們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劉鳳瑤的話,那麼如果她不想找罵,當然不會傻傻地去「自首」。可這樣一來,她就得依舊去履行自己保護理間深秀的義務,而且還是得自己回去--就在她今天那樣當眾甩了人家臉面跑出來的時候。

  不然的話,到時候別人問她--你怎麼還在警局這裡不去保護王子的時候,她要怎麼回答呢--而且她也不允許自己身上有失職這樣的污點。

  「哼,果然是群精明的西國人,真是折辱人不償命!」朱鬼柳氣呼呼地想着,心裡不禁暗罵一句,很是煩悶。

  只是猶猶豫豫、又翻來覆去考慮了半晌,想了無數種可能,朱鬼柳覺得妥協的解決方案無果,就只能做好最壞的打算,逼着自己乖乖回去向他們道歉吧!

  可這樣一來的話,她跟他們關係本也就算徹底鬧完了,接下來的相處估計也會更加艱難--除非她辭職......朱鬼柳並不想因為自己一時的意氣用事,而捨棄她拼搏了那麼多年的一切,所以在意識到這一點以後,她心裡隱隱有一個機智的聲音在告誡她,還是自己妥協回去的好。

  只不過她腦袋裡是下定決心要回去,心裡也明知這是自己的最好選擇了。可一旦想到要那樣灰溜溜地回去,朱鬼柳就不禁渾身難受起來了,怎麼也邁不出那步腳。

  不過讓朱鬼柳有些慶幸的是。

她那本來身體孱弱、卻也不怎麼生病的身體,而這次可能是因為昨夜太過勞累,今天大熱天又跑着回來,加上受了風的緣故--本來白天她躺着想事情,精神過度緊張沒有發覺身體有什麼不好的,可到了晚上,她想清事情原委和即將面臨的處境而頹然下來的時候,病就發了起來。

高燒不止。

  而陸秋原則是在郭斯嘉說他回不來,並請他去找朱鬼柳給他打電話時,才發現朱鬼柳的不妥的。

本來陸秋原是有敲門的,可敲了半天沒人應,他就急了。

只不過朱鬼柳的房門也沒人敢拿她的備用鑰匙,所以只得急急忙忙地就叫人破開了門才得以進入。

  只是打開門的時候,陸秋原借着樓道的光,就看見朱鬼柳一個人就那麼蜷縮着躺在黑暗裡,渾身發燙,如同瀕臨死亡的動物那般摧枯拉朽。

  陸秋原急忙打開燈,拉她起來的時候,她拿帶着肺部艱難呼吸的氣息打在他的皮膚上,熱氣般灼人,像是某種溫熱、且他以前從未想過的某種女人氣息,令他感到有些訝然。

  不過朱鬼柳的辦公室一向「家徒四壁」,以至於他想先拿杯水給她灌下去、以平息一下她在燃燒的肺都不可能,可他又實在害怕,只好動用他的緊急通道,堪堪地將朱鬼柳送到醫院去。

  然後就這麼,他堂堂一個一局之長,也忘了吩咐別人,就自己一個人跑上跑下地從樓下交了住院金,再到門診處補辦,直到辦完了所有的事才上來病房。

  只是好不容易弄完了所有麻煩事的陸秋原剛想鬆一口氣,推開門卻發現,躺在病床上燒的不省人事的朱鬼柳居然不翼而飛了!

  大吃一驚後的他,使勁推了推還楞在一旁的醫生質問,好半會那醫生也才反應說道,喃喃自語地似乎自己也不相信似的,「剛剛西國大使來接走她了?」

而後陸秋原給郭斯嘉打緊急電話後,這才知道,原來路克在郭斯嘉打電話告知朱鬼柳病倒的事後,本打算致電華國外交部外交官劉鳳瑤換人的,但卻被一旁的理間深秀給阻止了--言明朱鬼柳的臨時交接令已經到了,總不能因為生病了就不管她了。

而且,朱鬼柳是因為救了他們才這樣的,他們理應關心的……理間深秀說的話從情理上來說的確沒錯,是以路克只好秉着理間深秀的主張,來醫院把昏睡中的朱鬼柳帶回西國s國大使館了。

  朱鬼柳回來的事幾乎無人知曉。只不過因着她華國人的身份,且又有前面和殿下「眾所周知」的衝突所在,所以沒有人敢、也「不能」靠近她的房間--誰也不可能和殿下作對。

而郭斯嘉就是在這個深夜的某個無人時分,尋着空檔溜進了朱鬼柳的房間的。

他不忍打擾她,但又捨不得這樣只看着她地,只好坐在木質地板上自顧自地和她說話--好像一切還是原來的那樣。

  「朱鬼柳,你還不醒啊?你再不快點好起來,我現在自己一人跟着理間深秀多無聊啊……」

  郭斯嘉能這麼一直跟朱鬼柳絮絮叨叨的原因,是因為大使館裡理間深秀的私人醫生剛剛報告的時候說過,朱鬼柳用藥過後,至少得等到第二天才能醒--而且她的肌肉拉傷太嚴重了,郭斯嘉篤定就算她聽到自己煩人的話,也伸不起手打自己才敢這樣做的。

  如華的月光撒在這花紋裝飾繁複的一層靠西房間裡,窗旁的月桂枝椏伸進窗來時,郭斯嘉早已趴在朱鬼柳的床邊睡着了,時光幽靜得像是在異國城堡里靜靜發生的溫馨一幕。

  然而,靜寂的時空裡,貴重的旋轉木門細微地響動一聲,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走了進來--是理間深秀。

  他靜靜地站在黑暗裡,看着床邊被月光照亮的一角,是朱鬼柳有些軟、而長長的手,放在被子的外面。

  她的手指自然捲曲,就那麼靜靜地躺着,足夠他看清那隻手上的脈絡和紋路,那手指上翻了個個只繁複花紋的鉦藍紅鑽繁戒--右手食指上的那隻。

  然後莫名的,理間深秀不由地就仿佛感覺自己可以透過時空,看見這隻手在奔跑時揮灑的動作、切水果時的樣子,和趴伏在桌上一筆一划寫字的樣子……在這世界上都是獨一份、又渺小的存在。

  如果不是這麼靜靜地看着的話,其實她的手也不過是爾爾,只不過奇怪的是,那些東西一旦和她這個人聯繫上了,就莫名流露出一股特殊的意蘊出來。

  但他或許真的要打起精神,不把心思放在這些柔軟又毫無意義的事上才是,所以理間深秀深深地看了一眼朱鬼柳的額旁--她的一縷長發被趴在一旁睡的郭斯嘉的手指纏繞着似乎玩過的樣子。

  看見那幅溫馨卻有些刺人的場景,理間深秀的眼就不由地眯了起來。但他卻一動不動,什麼也沒做。半晌過後,抬步離開了去,並未驚動一番夜色。

理間深秀知道朱鬼柳第二天是什麼時候醒的,是在他正襟危坐在一層餐廳吃早餐的時候--奇異地有些堂皇。

  s國的建築大都只有兩層,但卻面積巨大。一層有宴會廳、客房、廚房等日常場所,幾乎允許各類人出入,而二層是主人的住處,除了打掃或被允許,則是無人能上的。

  以西國的皇家傳統和奴僕制的來說,這在華國被認為只是個大使館的地方--只不過是理間王國在這世界上的另一處房產而已,而大使路克和其他官員也就只是他們在華國的代表。即使像路克這樣對國家貢獻較多的人,會有屬於他自己的辦公住處,但最多也只有使用權而已,且也只是在一樓。

  而整間大使館的僕人則都在後面的房子擠着,除了盛大舞會等,平時最多也是在一樓做最日常的基本工作,維持整個大使館的整潔和維持。是以就這樣運轉着,這座金碧輝煌得難以想象的大使館竟然顯得格外冷寂。

  而朱鬼柳和郭斯嘉他們,路克本來是想把他們安排到官員住處旁--也就是主樓的旁邊的房子,但理間深秀卻說雖然是來做工作的,但也算賓客,路克這才安排他們在主樓一樓的客房裡,算是和理間深秀住在一起了。

  正是基於以上的原因,所以才有理間深秀一大早從二樓起來,好不容易有時間享受一頓休閒的早餐時,就看見朱鬼柳急匆匆從一樓客房走廊快步走出,一邊皺着眉頭揮手,還邊對跟在她後面的月見不滿說了句什麼,而月見卻聽不懂的一臉茫然的樣子。

  郭斯嘉倒是會國際語,但他們不算貴客,不能跟理間深秀一同進餐,所以都是僕人送飯進他們的房間吃的。而現在路克也遠在好幾棟建築以外的地方,朱鬼柳這麼一激動,理間深秀和月見他們反倒不知她在幹什麼了。

  

  朱鬼柳非常有限的一生當中,前半生直到現在,幾乎沒出過莫城的地界,又因為家裡老人的疼愛,也沒逼她學她不喜歡的的東西,是以除了華語以外的語言,她竟是完全無法和他們交流了!

  理間深秀見朱鬼柳從走廊那麼生氣地走出的時候眉心不禁微微一皺,然後發現她在看到自己的時候明顯楞了一下,但猶豫了一瞬,似乎決定也不跟他打招呼地,就還是要走出去的樣子。

  理間深秀就不由地站了起來,「怎麼了?」

  只不過他們明顯無法交流--因為朱鬼柳只是一臉茫然,微瞪大了眼睛詫異地看着理間深秀--似乎非常驚奇他居然會和她說話的樣子。

  理間深秀內心不禁浮起一陣無奈,深吸了一口氣,轉頭詢問月見。而月見也只回復了幾句,就低眉順耳地站在角落的一旁,安靜如雞。

  理間深秀和月見簡短交談了一下,不明白如果按月見所說的--她只是給朱鬼柳換了下衣服的舉動——有什麼奇怪的,月見天天服侍他穿衣服,也不見得他有怎麼樣。

  只是他有心想要和她說些什麼,卻發現根本無法溝通時,那感覺就像當初他被迫接過這王國的重擔時,要多無力有多無力。

  

  理間深秀的一隻手,只仍攔在朱鬼柳的前面,正想吩咐月見去找路克時。

  朱鬼柳突然側身,跑過去餐廳對着廚房的食物傳送小門上壓着嗓子喊了一句。

「嗶哧,快過來」——原來她是看到了郭斯嘉吃完了早餐,出來的時候將餐盤送回廚房的身影。

  這突然的跑動和喊聲讓理間深秀不由地皺起眉頭。

  而郭斯嘉一回頭,看見是朱鬼柳不常見的生動、急色的臉,竟是連餐盤都不顧,就從廚房裡跑了出來。

沒來得及問清楚事情的原委,只看着朱鬼柳滿臉平靜神色下涌藏的暗流訴說——「嗯,我就是不想用她來服侍我,一直跟在我後頭,讓人煩得很,說了幾次還這樣……」

  郭斯嘉轉頭就和理間深秀解釋了一下。

「殿下,感謝您的好意,但朱警司當不起月見女士的服侍的」

  理間深秀就皺眉了,「為什麼,她不是生病了嗎?」

  而郭斯嘉並沒有問朱鬼柳,就笑着解釋了一下,「雖然這麼說起來很嬌氣,但朱警司向來怕痛又怕癢,是不喜歡別人碰她的、或者她的東西的,連氣味也忍受不了……吃的東西也不怎麼喜歡別人碰過,總是親力親為……所以才有些這麼大驚小怪的——請您見諒!當然最重要的是,她是個很有責任意識的人——我們來這是為了做好我們的工作的,所以並不需要再麻煩您,那麼費心思地考慮這麼多其他瑣碎……請把我們也當成工作人員就好」

  郭思嘉這麼盡力地解釋着,怕他們不滿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也全「告知」了他熟知朱鬼柳的事情,請他諒解——並且很顯然表明了態度,他是站在她那邊的。

這樣明顯表達的意味,相信就算理間深秀對朱鬼柳的某些舉動不滿,但加上他這另一個華國警司的分量,在處理事情的時候也會斟酌斟酌的。

而理間深秀深邃的眼眸里即使知道,卻還是有些不解,不明白這怎麼算是嬌氣了——這算是下層吧!

只有下層的人才會做什麼事都親力親為的——而朱鬼柳按照身份在西國排的話,不算下層——所以他只能理解為,這大概算是她的潔癖吧!

  只是不知道是精神潔癖、還是生活潔癖,亦或是兩者都有。

  至今,理間深秀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朱鬼柳這麼咋咋呼呼的原因,就只是因為她被月見服侍了一下。

  雖然也有可能是華國人現在沒有這種僕人侍候,而且朱鬼柳性情也比較特殊的緣故,但理間深秀還是有些覺得她麻煩的,他本不耐管了,只想揮揮手隨他們去——只是陡然想起什麼,理間深秀還是克制住了,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

  「好吧,你說不用那就不必了……那麼朱小姐還沒吃早餐吧,坐下來一起吧,郭警司也再吃一點吧?」

  理間深秀本來是看着朱鬼柳的,在說後半句的時候,轉頭看向郭斯嘉,含笑了一句,似乎渾然忘了朱鬼柳剛開始的時候,一副決然要衝出去的樣子。

  郭斯嘉愣了下,然後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伸手硬扯了下朱鬼柳,兩人才一起在餐桌上坐下了。

  而朱鬼柳本來的確是想走的,可後來因為語言不通沒法交流,本就泄氣了一些的心情鬧到現在,她的腦袋也靜了下來——最關鍵的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省人事的時候已經在這,不用再灰溜溜地回來也算是好的。

  而且看現在,理間深秀明顯沒想提昨天舊事的樣子,想來大概也是不會怪她的吧!

  只是就這樣當做事情沒發生過,朱鬼柳有些心有難安,所以她看向理間深秀,話卻是對着郭斯嘉說——讓他翻譯。

「理間王子,昨天的事我很抱歉,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

  朱鬼柳想說任性、不懂事,可話要出口卻總覺得說不出口——她又不是小孩,怎麼能用這麼不負責任的話?!

  可要讓她說是犯下的錯誤,她又不太甘願,然後話就這麼卡着地,時間寂靜了許久。

  也是直到理間深秀笑着寬慰了她一句——「沒事」,朱鬼柳有些凝重的臉,這才如釋重負了。

這之後才是他們的早餐時間。

  幾乎一整天沒進過食的朱鬼柳,實在也顧不得在意這是別人烹調碰過的食物了,只抬手想拿起湯匙吃飯。

  雖然這是特製的華國食物沒錯,但朱鬼柳並不喜歡大多數食物,看了一眼擺在她餐盤裡的三盤菜蔬、和肉湯,朱鬼柳決定還是吃白米飯的好。

  可當她手一抬起的時候,她猛一動作的後果就是拉扯到她本來就肌肉拉傷的手,疼的眼淚都要掉了出來。

  郭斯嘉又是好笑,又是關心地拿起她不小心掉在餐布上的湯匙,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我餵你吧?」

朱鬼柳則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丟了個嫌棄的眼神,然後嘗試着自己用力,一點一點,雙手將米飯旁邊的那碗肉湯端了起來,然後仰頭,咕嚕咕嚕地喝下,卻沒發出聲音地、一下子喝光了所有湯汁。

用力抹了一下喝太急流下的嘴角的湯汁,朱鬼柳對着才剛用叉子捲起卷面還沒吃一口的理間深秀,「我……吃飽了……」

  其實朱鬼柳這說了一句的舉動還算很得體的--畢竟她的父母並不相愛,所以有時即使一起吃飯,也是自顧自地吃完就走,並沒有一句話的--是以她這麼做,在他們家已經算是少有的有禮之人了。

  當然,這的確顯得禮貌--在扣除如果沒有人身份比她高的情況下的話,而朱鬼柳在華國參加的晚會一般她身份都是算高的,也沒人會跟她計較這些,所以對於這一切的人情世故來說,她竟是不太了解。

  是以不知該說什麼的朱鬼柳,只好眨了眨眼睛,然後欠身,回房--當然她永遠都不知道,她的這魯莽一舉動又給未來的她帶來了多少的麻煩。

  以至於後來朱鬼柳一想起這個早上的時候,就不禁又為自己「率性」而感到氣餒。

  因為她是從後來一些日子裡的下午和晚上,理間深秀每每和一些人員每次長達兩個小時的「吃飯政治」中,隱約感覺到,那時作為此刻理間深秀在華國的「守衛隊長」來說,理間深秀那天早上想邀請她吃飯並不是無緣無故的,肯定是想邊吃邊囑咐些什麼的吧?

  不然叫剛才吃過飯的郭斯嘉坐下是幹什麼,還不是為了翻譯嘛,難不成真叫她吃飯還要個翻譯作陪是要搞笑嗎?

  可她就這麼地給搞砸了,這肯定給他的印象更不好了。

  朱鬼柳自甘墮落地想,不禁躺在洗漱換新的床上嘆了一口氣。

  但頹然養傷苦苦思索這幾日後,朱鬼柳心裡又想,還不如堅強奮起,也別管那些個亂七八糟,就這麼安穩熬過這段日子就好......而且,如果把理間深秀在華國時日裡的安全負責好的話,就算回饋他不計較她那麼失禮的報答好了--那就兩清了。

  然後,就這麼無端鬱悶了好多天,又自己想通的朱鬼柳驀然意識到,其實從沒被警局派活的她,現在證明自己機會到了,畢竟這也是算分派給她的第一個除了文本研究之外的工作了!

  是以,她難得地以一種全新的激情,投入到了她安保負責當中。

評論列表

頭像
2023-11-07 11:11:40

我一直有關注,真的很有幫助

頭像
2023-10-03 01:10:28

發了正能量的信息了 還是不回怎麼辦呢?

 添加導師LINE:jaqg

獲取更多愛情挽回攻略 婚姻修復技巧 戀愛脫單幹貨

發表評論 (已有2條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