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鬼（上）

我們小的時候都聽過一個故事，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在給小和尚講故事，講的什麼故事呢？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在給小和尚講故事，講的什麼故事呢？從前有座山....

我覺得這是個很恐怖的故事，在深山老林的破廟裡，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和尚，面對着一個骨瘦如柴的小和尚，重複一個沒有盡頭的故事，直到死的那天也沒有把故事講完，對於人來說，看不到盡頭，就是一種絕望，我是個膽小如鼠的人，這樣一個簡單的故事就讓我害怕了很多年.

我害怕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在我住的長壽鎮南面就有一座小山，小山頂上也有一座破廟，小的時候我就總覺得有個老和尚和個小和尚就住在裡面，那時候很多小孩子都喜歡到那破廟裡去玩兒，但大人們總是勒令禁止說那裡面有妖怪，後來我才知道，其實是因為那破廟年代已久，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所以大人們才用妖怪來嚇唬小孩，不讓小孩去玩。

20年後我27歲，那破廟依然矗立在山頂上，27歲的我依然對它充滿了恐懼，長壽鎮的中心有一家賣肉的店，名字叫關老四豬肉店，店主姓關，在家排行老四，關老四是一個膀大腰圓的屠夫，一米八幾的個頭兒，一身贅肉，滿臉疙瘩。關老四是長壽鎮最讓人害怕的人，他經常拿着一把鋒利的大刀站在路邊剁剁肉，咣當咣當咣當咣當，肉星子四處亂飛，就連買肉的人都躲在幾米之外。關老四還是一個脾氣火爆的人，所以愛和人打架，他手段兇狠，毫不留情，經常把別人打得滿地找牙。

這一天半夜關老四和另外一個人從店裡出來，走路東倒西歪，好像喝醉了酒，和關老四一起的那個人，還提着一個旅行包，沉甸甸的。他們一邊往前走，一邊稱兄道弟的說着酒話，腳步踉蹌口齒不清。

走了大概200米，突然有一點白光晃了一下，關老四從身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他猛地把旁邊的人按在地上，一隻手堵住那人的嘴，以及手拿着剔骨刀朝那人的胸膛猛刺了幾刀，男人只在地上扭了幾下就不動了，關老四站在一旁看着那個死人，就像在看剛剛被殺掉的一頭豬。之後，他左看看右看看，發現周圍沒人便扛起屍體，提着那人的旅行包，朝長壽鎮南面的小山上走去。破廟依舊荒涼，關老四扛着屍體來到破廟的背後，放下屍體和旅行包，然後用他那雙碩大的手開始挖坑。

他的體力果然了得，不一會兒就挖了一個很大的坑，關老四把那句屍體和旅行包推進坑裡，用土埋上。他又左看看右看看，確定沒人後悄悄的下了山，被關老四殺死的人名叫趙大貴，趙大貴以前和關老四一樣，都是賣豬肉的，後來他進城打工發了點小財，賺了20萬塊錢，趙大貴把錢放到旅行箱裡提着來找關老四，因為趙大貴出去打工前關老四諷刺過他，你到了城裡，恐怕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別說掙錢還是老老實實實的賣你的肉吧，關老四的話像針一樣刺在趙大貴的心上。所以這一次，趙大貴是存心打算在他面前炫一下富。

趙大貴得意洋洋的把旅行包打開，露出裡面一沓一沓的鈔票，他還拿出一沓在眼前翻了翻，陰陽怪氣地說，一沓一萬，一共20沓。哎呀，其實錢多了也沒啥意思，都不知道怎麼花。趙大貴炫富後打算離開，關老四極力挽留，說，兄弟兩人好久沒見了，晚上喝兩杯，這時候關老四已經動了殺機。殺死了趙大貴把屍體給埋在山上的破廟後，關老四晚上回到家卻怎麼也睡不着？雖然他膀大腰圓，殺過的豬牛羊不計其數，但這次刺殺的畢竟是人，難免有些心慌。他打算等過一段時間再把錢取回來。

那天晚上關老四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夢到趙大貴從土裡爬了出來，眼睛鼻子嘴裡全都是泥土，提着旅行包，離開了埋汰的地方。第二天一早，老婆和孩子還都睡着，關老四就起了床，出門直奔南山的破廟。他不放心，想看看趙大貴的屍體有沒有買好？上山來到那破廟的後面關老四隻看了一眼，頭皮就麻了，那個坑被挖開了，趙大貴的屍體和旅行包都不見了。關老四坐在地上，難道趙大貴真的和她夢到的一樣？自己爬出了坑，提着旅行包走了，回到鎮上關老四心情鬱悶至極，他把所有的氣都撒在了一隻羊身上。

羊徹底斷氣之後，關老四才揮着一把剔骨刀給羊開膛破肚，很明顯，關老四今天非常急躁，眼睛爆紅，把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到手上的刀子，根本吃不准部位。他在為昨天晚上的事情感到愧疚，還是在被趙大貴的失蹤感到不安，半個月後，晚上關老四的兒子放學回來，手裡拿着一封信，爸爸這裡有給你的一封信。這簡直是天大的奇聞。關老四不識字，從來沒有人給她寫過信，關老四也感覺到奇怪，他打開信封裡面的信紙上寫着兩行字，他讓兒子給他念。兒子念到；老四，你可真不夠意思，這麼多年哥們兒，你竟然害我，還把我埋在土裡，趙大貴。

關老四驚出一身冷汗，她連忙把信從兒子手裡奪過來，撕了粉碎，把碎片全都扔到了爐子裡，關老四坐在沙發上，兩眼發直，努力回想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他的確在趙大貴的胸口刺了幾刀，人的確是趙大貴，也確實把趙大貴的屍體抗上了山，很深的把他埋了。想來想去，他最後斷定一定是趙大貴變成了鬼，回來找他復仇了，這是唯一的可能性，關老四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他不會想到有第二種可能性，比如是不是當晚並沒有把趙大貴殺死，趙大貴會費力的鑽出來自己去了醫院。

半個月後傷愈，再給他寫了這封信。這一陣子關老四發現趙大貴似乎一直潛伏在他的周圍。那是一天早晨，天色還沒有全亮，街上只有零星的人。關老四正在擺攤子的時候，看到遠處有一個人低着頭一動不動？他雖然看不清那人的臉，但又覺得那人很眼熟，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上衣，一條藍色的牛仔褲，一雙白色的旅遊鞋。老天，這是趙大貴死的那天穿的衣服，當時趙大貴還在他面前炫耀說了，這是在城裡買的名牌，叫什麼耐克，那人一直低着頭，兩條胳膊耷拉着，那人又緩緩的抬起一條胳膊伸出一根手指。

關老四和那人之間並沒有人，關老四身後也沒有人，那人很明顯就是在指着關老四。關老四寒毛倒豎，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想看清楚那人的臉，但是他低着頭，緩緩地轉過身去，開始挪動。他整個人身上好像沒有一處關節，全身就這樣僵直着，一步兩步三步，他走得很慢，還時不時緩慢地搖晃着它那始終低着的頭？在一個拐角處瞬間消失，關老四才反應過來，提着一把刀子朝消失的方向跑去，但當他跑到拐角處的時候，那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關老四的汗瞬間淌了下來。

剛才行走的速度來看，絕對不會消失的這麼快。關老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但他也不相信這世上真的有鬼。不知道醫學上有假死，也不知道像美國這樣發達的國家，竟然也有1/3的公民相信鬼魂的存在。於是他又幼稚的認為一定是有人在搞鬼，思量再三，他把目標鎖定在隔壁的老周身上，老周是個裁縫，現年40歲，關老四和趙大貴喝酒那天老周來過，當時關老四還介紹說，這是我兄弟，大貴在外面發了財，現在是趙總，老周還和趙大貴幹了幾杯，最近一段時間，關老師總覺得老周很不對勁，每一次老周一見到他，總是鬼鬼祟祟的躲開。

總是在暗地裡，詭異地看着他，當關老四看他時，老周也總是驚慌失措的。兩家只有一牆之隔，誰家有什麼動靜？隔壁都聽得見，難道那晚的事情被老周發現了？一天中午，關老四在一條胡同里遇到了老周，老周見到他後扭頭就走，關老四追了上去，一把掐住老周的脖子，老周身材瘦小，像只小雞仔兒一樣被關老四逮個正着。老實說，我說老周，你最近幾天見到我躲什麼啊？沒什麼啊，沒什麼，那你跑什麼？不是害怕你嗎？你又沒得罪我，你害怕什麼？和兩個月前，我不是管你借了2000塊錢嗎？該上個星期還你，現在手頭有點緊。

兄弟，能寬限幾天？關老四這才想起來，老周向他借了2000塊錢一直沒有還呢，狠狠的說道，這個月把錢給我還上，要不然我。。。他做了一個要打的姿勢，老周忙不迭地說，一定一定，晚上兒子放學回來進門就喊爸爸爸爸這裡又有一封給你的信，關老四心裡一緊，誰給你的信？老師給我的，給送到學校的傳達室去了，讓我轉交給你。兒子把信打開，念到老四，我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你，你昨天穿着一件兒坎肩兒，前天穿着一件綠毛衣，今天又穿一件黑夾克，我的耐克衣服都被你的刀刺破了，你能不能給我送兩件衣服，好冷的，你就把衣服放在你埋我的地方就行。

關老四崩潰了，趙大貴竟然知道他每天早晨穿什麼衣服，證明它就潛伏在他周圍，而且他看不見趙大貴，而且大貴卻能看到他，關老四的老婆從廚房裡出來，看到關老四臉色蒼白的躺在沙發上，問到你怎麼了？誰寫來的信？呃，沒什麼，趙大貴來的信，趙大貴就是你那個發了財的兄弟啊，哦，我前天早上看見他了，離得太遠，都沒打招呼，但我看見他的衣服了，就他穿那身破破破爛爛爛的，而且髒兮兮的，好像是剛從土裡爬出來一樣。

第二天一早，關老四帶了兩件舊衣服上了破廟，發現那個坑就被填平了。坑挖開趙大貴的屍體還在裡面，地上還放着一張紙條，上面有一行字。關老四雖然不識字，但他發現紙條上的字跡和收到的那兩封信的字跡很像，一定是出於同一個人之手，他把字條裝進衣兜里，重新把土填上，又把舊衣服放在土上。回到家，他把兒子叫過來，讓兒子念念字條上的字，兒子念到，兄弟還算你有點兒良心來看我了，這天晚上關老四又沒睡好，第二天一大早關肉灘兒的時候，又看到那人在遠處出現了，仍然低着頭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

但衣服換了，換成放在山上的那套舊衣服，關老四放下手裡的活兒朝南山跑去，他跑到破廟後面發現坑又被動過，但不是被挖開的，而是下去一大塊，很明顯不是被人挖開，是有東西從裡面爬出來，老四再次把坑挖開，裡面沒有屍體，只有一身舊衣服是趙大貴的耐克。晚上兒子從他學校里拿回了第三封信，兒子念到；老四，你給我的衣服太大了，能不能給我換一身兒。關老四徹底毛了？他啃了兩個豬蹄兒，灌了一瓶二鍋頭，吃了十幾個小辣椒，辣了一身的熱汗，拿了一把斧子，趁着酒勁兒上了南山。

晚上南山上起了風，樹木，雜草，沙沙作響。關老師藏在破廟裡，死死盯着埋着大貴的地方，突然雜草叢中出現一個人影鬼鬼祟祟，扛着一把鋤頭在幾米外的一棵楊樹下開始挖地。關老四從廟裡跳出去，趁那人沒反應過來就一把掐住了人影兒的脖子，男人慘叫一聲。關老四趕緊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他覺得叫聲很耳熟，仔細一看竟是老周。

老周大半夜的，你在這幹嘛？沒、沒、沒。關老四用力掐了一下老周的脖子說。說，不說我掐死你。老周掙扎着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條說，這是今天在你家門口撿到的。

關老四看了看紙條，字跡還是和那幾封信一樣，他問老周上邊寫的什麼？老周念到；兄弟，你為了錢把我殺了，人民幣在陰間又花不出去，我把錢埋在廟旁邊。關老四看了眼老周，對他說，挖吧，挖出來分你一半兒，完事兒不要給別人說，老周點頭哈腰的答應了。老周開始挖土，關老四在一旁抽煙放哨，不一會兒，果然挖出了一個旅行包，真的是趙大貴那個。打開根本不是人民幣，而是冥幣。關老四並不意外，老周卻被嚇得臉色慘白，關老四急中生智，突然嘿嘿笑着拍了拍老周的肩膀說，兄弟跟你開個玩笑。

看你嚇的，今天是我故意把紙條故意放在你家門口，讓你撿的。這些錢也是我埋這兒，原來你也是個貪財的傢伙，老周的表情很詫異，但他依然做了一個回應的表情。關老四拍了拍老周的肩膀說和你開個玩笑，下山吧，到我家裡去喝兩杯，兩人走到半山腰，關老四幾個大步衝上去，把老周按在地上，兩隻大手像鉗子一樣死死死死着的脖子沒多久，老周就斷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