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怯弱是會傳染的，並且，勇氣也會。」
是的，當一個勇敢的人站出立場，其他人的背脊，通常也會硬起來。
01
海燕離婚的事，前公婆是在半年後才知道的。
前公公氣呼呼地說：「胡鬧！吃飽了撐得！」
而前婆婆更多的是惋惜與不解：「你們結婚七年，多大的緣分啊，怎麼說離就離了呢？又沒有什麼大問題。」
是啊，在父輩們的眼中，海燕與樓東的婚姻，的確沒有大事，不存在硬傷。
可是，海燕卻覺得，這日子真是過夠了。
02
前夫樓東被外人打上的標籤是：成熟、穩重，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只有海燕知道，裡面包裹了一顆多麼冷漠的心。
海燕胃不舒服，讓樓東倒杯熱水。樓東不幫忙，還說：「我提醒過你，晚飯少吃點，你偏不聽。該！」
海燕打電話給樓東，讓他下來幫忙提一下菜。樓東不下樓，還說：「誰讓你臭美，穿高跟腳去菜場？」
聽着，似乎他也沒錯。
可是，家是講對錯的地方嗎？
跟家人「計較對錯」的背後，到底隱藏了什麼呢？
03
對海燕如此，對五歲的兒子康康，也是如此。
康康找不到玩具，樓東不幫忙尋找，還說：「我告訴過你，東西要放回籮筐里，現在不見了，別問我，不知道。」
康康把同小區的孩子打傷了，對方家長追到家裡問責。
海燕讓樓東趕緊回來，樓東卻在電話里冷冷地說：「我早就說過，這麼皮，早晚要出事。他惹的禍，讓他自己解決，別找我。」
樓東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從不加班的他，那天特地拖到晚上八點才回家。
那時候，海燕已經賠盡笑臉、說盡好話，好不容易把對方送走。
樓東回到家，不僅沒有半點關心，還對康康一臉厭惡。好像那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而是他的仇人。
這時，海燕突然看透了眼前的這個男人。
深藏在冷漠下的，是超強控制欲和極度自私。
他把家當成他要一手掌控的帝國，他是國王，任何人都必須按照他的旨意行事。一旦違反，就是罪有應得，就是活該，他絕對不會出手相助。
再跟這樣冷漠、自私、控制欲強的男人過下去，海燕怕她有一天會瘋。
所以，海燕堅決要離。
04
得知海燕與樓東離婚後，前公公就坐不住了。
他先責令兒子儘快復婚，他說：「你們瞎搞，會害了我大孫子。」
樓東說離都離了，絕不可能復婚。再說，離婚是海燕提的，別找他。
自私的人，永遠有推不完的責任。
前公公又來勸海燕，措辭雖客氣多了，但命令之意，絲毫未減。
前公公站在他寶貝孫子的角度，海燕理解，但不會妥協。
前公公不是她，他沒辦法體會跟一個自私又掌控欲超強的人生活，有多痛苦。
海燕愛孩子，但她絕不會為了孩子，委屈自己一輩子。
況且，她並不覺得，在這種家庭氛圍下，孩子能健康成長。
05
被海燕拒絕，前公公憤怒地拂袖而去。
他把這個重任扔給了前婆婆，因為前婆婆與海燕的關係不錯。時至今日，海燕仍叫前婆婆「媽」。
前婆婆性格和順，一向以前公公馬首是瞻。
正當海燕開始擔心她的耳朵又要長老繭時，前婆婆竟然說：「你一個人帶娃不容易，怎麼不早點跟媽說？媽可以幫你過渡一段時間。」
海燕不解：「媽，你不勸我復婚啊？」
前婆婆說：「一個女人帶着個孩子，但凡不是忍無可忍了，都不會提出離婚的。海燕，只要你自己覺得對，就行。媽不逼你。」
海燕哽咽了：「媽，謝謝你。」
前婆婆摸了摸她大孫子的腦袋說：「我看康康更活潑，更愛笑了，也許你的做法是對的。海燕，你是一個有勇氣的媽媽。」
這是前婆婆第一次拿「勇氣」來表揚海燕，她很高興。
儘管，她不太懂。
06
一個月後，海燕接到了前夫樓東的電話。
樓東惡狠狠地說：「你到底跟我媽說了什麼？她怎麼好好地就要跟我爸離婚？」
海燕傻眼了。
那個一向以夫為天、從不忤逆丈夫的前婆婆，竟然會有膽識爆棚的一天?
不過，海燕潛意識覺得，前婆婆這勇氣，肯定不是梁靜茹給的。
海燕給前婆婆去了一個電話，說想去看她。前婆婆就給了她一個地址。
周末，海燕把孩子送到父母家，去了前婆婆的新住處。
07
那是山腳一間獨棟二層樓，前面有個小院子。
海燕到的時候，前婆婆正在院子裡種花。
一身運動休閒服，一條高高紮起的馬尾辮，一張堆滿笑容的臉，這哪是她的前婆婆，這分明是一個活力四射的小姐姐。
一見到海燕，前婆婆就招呼她幫忙搬花苗。
海燕一邊幹活，一邊笑着問：「打算在這裡長住，不回家了？真打算不管樓東爸爸了？」
前婆婆聽出了海燕的弦外之音，也明白了海燕的來意。
於是，在這一邊盎然生機里，前婆婆跟海燕講述了她腦洞之外的故事。
08
前婆婆結婚不到兩個月，就知道她所遇非良人。異常強勢、剛愎自用、不尊重配偶。她起了離婚的念頭。
可是，在那個年代，離婚並不像現在這般司空見慣。
而且，結婚才兩個月就離，那是要被口水給淹死的。
婆家、娘家雙雙給前婆婆施壓，說兩口子過日子都差不多，少矯情。離婚，丟人。
尤其是前婆婆的老母親，說如果女兒離婚 ，她就出家。
前婆婆在「威武不能不屈」的情況下，懷上了樓東。
女人有了孩子，心就穩了，這話沒錯。
前婆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樓東身上，前公公的各種作妖，倒也沒那麼容易影響她的情緒了。
09
前婆婆第二次想到離婚，是在樓東6歲時。
樓東隨婆婆，喜歡花草喜歡唱歌。前婆婆給他報了美術班和聲樂班。
結果，前公公把人從學校拖回來，還將婆婆一頓臭罵，說她要養廢老樓家的根。
樓東不依，哭得厲害。前婆婆心疼兒子，就跟前公公爭了幾句。
前公公暴跳如雷，如果不是有人拉着，可能都要動手了。
這事對樓東的影響很大，之後他死活不肯提畫筆，不肯哼幾句，人也變得容易暴躁。
那次鬧得挺大，前婆婆堅持要離婚。
兩邊的大人又出面，各打五十大板，訓斥前公公不該家暴，斥責前婆婆不該在公眾場合駁了男人的面子。
最終，以前公公保證絕不再家暴為條件，這事又翻篇了。
10
前婆婆第三次想到離婚，是在樓東讀初二時。
聽人說樓東跟一女生走得很近，前公公就問樓東，是不是早戀了？
樓東脖子一梗，說：「是，你又能怎麼樣？」
其實事後，前公婆了解到，樓東只是跟那位女同學一起出黑板報，根本沒有早戀。
但叛逆期的樓東，桀驁不馴，偏要事事挑釁他的老頭。平時，前公公不止一次想要打他，都被前婆婆給攔住了。
這次，前公公是死活都不肯放過他了，他用繩子將樓東吊起來打。
那場面，相當慘烈。
那時候，前婆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離婚！離婚！離婚！
但是，經過那頓毒打之後，樓東竟然學乖了。
有人勸前婆婆，樓東就服他老爸。如果你真離了，你怎麼降得住他？看在孩子的面上，就這麼過着吧。
於是，前婆婆的離婚行動，又一次「流產」。
11
後來，怕影響樓東高考，怕影響樓東找女朋友，怕兒媳婦看笑話，怕大孫子沒人帶。
再後來，年紀大了，真的怕丟人了。
一輩子，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去了。
海燕離婚的事，像把她從混沌中推醒。
她震驚，她不斷地問自己：
海燕就不怕影響孩子？
海燕就不怕人家笑她？
樓東雖不是暖男，但也沒差到過不下，海燕是不是太矯情了？
......
最終，樓東給了她答案。
12
那天，她和前公公上門勸樓東復婚。
樓東態度強硬，父子倆差點吵起來。
她幫着前公公說了幾句，樓東就把所有火力都集中到她身上。
「每次回家，你都說她辛苦不容易。每次吵架，你都護着她，護得她蹬鼻子上臉，把她自個兒當成個人物了。現在她要離婚，你們卻都來說教我。你們也太搞笑了。這關我什麼事？」
婚姻破碎，樓東竟然說關他什麼事。
他把婚姻不幸的原因，都推到父母身上，都怪罪到妻子不知好歹上。
如此看來，樓東就是他爸爸的升級版。
同是控制欲超強，他爸爸用簡單粗暴的用體力制服你。而樓東，他用冷漠和自私，想徹底馴化你。
她這才明白，海燕為什麼要離婚。看到康康的變化，她也明白了海燕的不將就，是值得的。
如果當年，她也能有海燕的勇氣，也許她的兒子也不會變成那樣了。
那天，她第四次想要離婚，並且，她付諸行動了。
前公公堅決不同意，她就搬了出來。
13
周末，海燕經常帶着孩子去看望前婆婆。
老太太，不，是小姐姐，那是肉眼可見的逆生長。
她報了老年大學美術班和聲樂班，每天跟老師又畫又唱的，不知道有多愉悅；
她參加了旗袍秀，特意買了一件緊身款旗袍，還為了這件旗袍，開始減肥。
據說，前公公去找過她。
一開始耍橫，後來示弱，說自己三餐不調和，胃病都整出來了。
海燕不懷好意地說：「媽，要不回去吧？樓東他爸都服軟了。」
前婆婆卻很理性：「他那是自私。他永遠只想着自己，他不是捨不得我，是捨不得一個好拿捏的軟柿子，一個免費的保姆。下半生，我得為自己活。」
是啊，這好不容易被傳染來的勇氣，丟失了，豈不可惜？
人生已過半，是得勇敢一次。
否則，只能帶着委屈、不甘和遺憾，走進墳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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